是錦書。
“主子豈是你們能随意議論的?忘了時府規矩了嗎?”
丫鬟們瞬間噤聲,楚繡也收斂了笑意,皆恭順低頭:“錦書姐姐教訓得是。”
話雖如此,不過楚繡其實并不怕她。
她們幾人皆是從很遠的外地買來,雖入府時間短,卻算是時府的人。而錦書卻是夫人帶來的陪嫁。
府中規矩是多,可這些日子倒也摸清了爺性子,并非是喜歡随意處罰發賣奴婢的主子。
錦書掃視了一眼楚繡,挺直了身子,面無表情道:“規矩就是規矩,我不管你們心底對姑爺存着什麼心思,可是不該說的話,若下次再叫我聽到,那便直接禀給管事了。”
“破了規矩,你們真以為姑爺能容得下麼?”
說完後,四個丫鬟面面相觑,雖然有些不甘,卻還是認命地道了一聲“是”,而後便離開院子。
錦書瞅了一眼楚繡的神情,無奈輕歎一聲。
待人離去,錦書轉過身,這才看到站在不遠處的沈遙,驚了一下。
這麼說,剛才那些碎嘴子的話都被她聽到了。
錦書懸着心随即快步上前,站定在她面前弓下腰,一點兒都不似剛才在别的丫鬟前直挺的模樣。
她屈膝道:“剛才奴婢将藥送到房中,卻不見夫人,才找了過來。”
“隻是竟被夫人聽到這下人的腌髒話……”
“幾個丫鬟的心思,我還不在意。”沈遙打斷她的話,“再說,此次警告過便算了,若她們再犯,我也不容,到時再按規矩來就是。”
“是,夫人仁善。”
錦書低着頭上前,扶住沈遙,隻是見她視線還停留在楚繡背影之上,又想到剛才丫鬟們的話,摸不清她想法。
錦書還是試圖安慰道:“夫人莫要将她們的話放在心上,那群丫鬟都是些個沒見識的。”
“那楚繡明明除了身前那兩兒,其他樣樣不如夫人。”
“……”
沈遙嗓子眼一哽,收回視線看了一眼錦書,又垂眸一掃自己。
說過的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玉骨仙風,絕代佳人呢?
沈遙懶得跟她掰扯。
錦書帶着她往内院走,“夫人也該喝藥了,若奴婢沒有伺候好,姑爺回來了會生氣的。”
“生氣?”
不論是這兩日的相處也好,還是從丫鬟們口中的描述也罷,夫君應是個極為和善的人。
沈遙實在想象不出他若生氣,會是什麼樣。
陡然間想起錦書曾經在夫君面前,一閃而過的怯懦,她問:“時衍他,生氣了,會很可怕嗎?”
錦書重新擡頭告訴她:“并非如此,姑爺如何,夫人這兩日定然更能體會。奴婢不過看姑爺對夫人如此重視,随口一說罷了。”
沈遙:“時衍去哪兒了?有說何時回來嗎?”
錦書隻是搖頭,道不知。
……
而遠離葫蘆鎮的一處地牢中,本是昏暗無光,牆壁上的火把卻将甬道照得亮如白晝。
宋衍将一素白的帕子浸濕,坐在木椅上,擦拭着手上的血迹,從指尖細緻地抹到手丫,一根一根,沉默不語。
而面前被剝光了衣裳,狗一般跪着的男子渾身沒一處完整,脖頸上帶着項圈鐵鍊,地上還有拖拽後殘留的碎肉。
雙眼無法徹底睜開,隻吐着舌頭,喘着粗氣。
南風在一旁彙報着:“這人當時正在虐殺兩隻貓,被我們的人抓個正着,嚴刑後已經供出了所謂血鬼祭祀一說。屬下确認過了,那人确實在長安出現了兩日後便離開,如今不知去了何處。”
宋衍擦手的動作停了下來,漆黑的瞳孔閃過一絲光,終于将視線落在跪在地上的男子身上。
那男子用着最後一絲力氣,哭喊着求饒:“放過小的吧,小的該招的都招了啊!”
宋衍伸出手,南風立刻将手中的鐵鍊放到他手中。
鐵鍊冰涼而堅硬,他把玩了許久,在一聲聲哭喊中猛地用力一扯,男子脖頸上的項圈一緊,整個人被拉了過去。
同時,他擡起一條腿,金絲黑靴底“啪”一聲踩在男子正臉,直接磕掉兩顆門牙,本就滿是鮮血的臉又糊上一層泥。
南風看着面前情形,好心解釋:“身為狗,怎能說出人話?”
男子哭聲戛然而止,吓得不敢動彈,在那鞋子離開後,擡起頭讨好地“汪汪”兩聲。
可是渾身的疼痛與恐懼,讓他不可控制得反胃,彈指間,便吐出一大灘血,噴濺在宋衍褲腿上。
地牢内瞬間鴉雀無聲,站在一旁的南風和獄卒們一動不敢動,片刻後,注意到他勾起的唇角與眉頭的陰郁,小獄卒這才反應過來,沖上前跪在地上,掏出幹淨的帕子使勁兒擦拭着血迹。
狗一樣的男子在鬼哭狼嚎中被直接拖出了囚室,消失在宋衍面前。
宋衍見面前的小獄卒冒了一頭冷汗,而褲腿也髒了擦不幹淨,便擡手阻止了他,直接起身往外走。
南風眼疾手快,出去後直接吩咐人準備浴水與新衣。下人們收到命令,一聲不吭低着頭迅速行動起來。
宋衍仰頭看了一眼昏暗的光線,是時候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