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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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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犀宮内寂靜如水,一牆灰墨綠的薔薇葉子随着晚秋的風瑟瑟舞動,讓人有一種錯覺,也許葉子自己也有這種錯覺——以為它們是自主地在動着。一襲湖水藍錦繡襦裙揚着細密的碎步匆匆穿過庭院,一步跨進殿内。沉重的殿門合上,悠長的一聲“吱嘎~呀~”,随即響起細微的嗡嗡回音,似是從人心裡自己發出來的。

殿裡光線驟暗,堂上的瑜妃穿着藕粉色緞面褙子,隔一掌便繡一朵纏枝長壽菊,端坐在四平八穩的正位大椅裡,指尖抵着太陽穴,半阖着眼眸,“進宮來了?怎麼說?”

大宮女行了禮,靠近幾步,低聲道,“來了,澤王爺一到,說他确實隻有半塊白玉珏,剩下半塊給人了。”

瑜妃一愣,“不可能,他跟老六二房…”

大宮女愁着臉笑,“哪呀,那白玉珏的另一半,竟是放在了顔氏棺内。棺都封了,怎麼拿出來?陛下立刻派人去驗,回來說确實是白玉珏,和澤王手裡那塊成對的。”

瑜妃一條帕子直甩到大宮女臉上,“死人!耍我好玩?”

大宮女被帕子掃過臉,忍不住摸了摸,笑道,“哪裡敢耍娘娘,當時就是這麼個情況,奴婢隻是照實說罷了。娘娘不能真信咱們王爺的二夫人跟澤王爺有什麼吧?兩個人認不認識都難說,澤王爺連二夫人的名字都叫不出來。”

瑜妃嗤笑一聲,“我是不信,可陛下信了呢,這不立刻派人去叫澤王來了?”

大宮女俯在瑜妃耳邊,“聽那起小子說,陛下本也不信的。又是四皇子!在旁邊假意維護,說澤王爺是傷心過度,為了氣澤王妃,才故意找她最看不起的庶出姐姐鬧出點事來。”她搖搖頭,“也不知四皇子跟澤王爺結了什麼仇,說得煞有介事的,把陛下都說得将信将疑,這才終于鬧起來的。”

瑜妃冷冷地笑了一聲,“老四那邊怎麼回事,中邪了?今天刑部才證實了他污蔑人家林家大小姐,還怕陛下不罰他,自己忙着往上撞?他哪來的消息,說澤王和老六二房有事?”

“說是今天我們二夫人去四皇子府上找皇子妃,兩人談話間不小心被四皇子的人聽見了。”

瑜妃輕輕搖頭,無論這事是老四自己聽錯了,誤會了,傳錯話了,還是被人害了,總之活該!不是因為壞,是因為蠢。人家真要偷情,專門的跑他府上講給他的人聽?就算要報給陛下,怎麼竟是自己跑來報,現在連回轉的餘地也沒有了。

瑜妃歎氣道,“老四也是…可憐。”

大宮女不置可否,“就四皇子做的那些事,若說可憐,林大小姐人都進牢裡了,我們二夫人無故的清譽有損,不比他可憐?”

瑜妃搖了搖頭。老四固然是自作自受,可陛下這樣大張旗鼓地查,分明也沒有要給他留後路的意思。真要查出點事,老四談不上什麼功勞;可若像現在這樣,最後發現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呢?

污蔑林大小姐,陛下打他一頓、罰幾個月禁足,或許還能護他一護。但無端诋毀皇室兄弟,還牽連到最有權勢的兩位皇子……老四這步棋,簡直是損人不利己,蠢得離譜。

他确是活該。可這憑空捏造的謠言,總得有個來由——是老四自己無端臆想出來的?還是府裡有人搗鬼?亦或是老六二房故意耍他,為了替四皇子妃出氣……但再怎麼說,也不至于用自己的女兒家清譽去賭吧?

如今事情雖已查清,總還是在人心裡留了個影子的,對老六二房來說,應該沒有半點好處才是。

瑜妃歎道,“老四,哎。你看着點茹嫔和老五吧,看看他們有什麼需要的,我們能幫的上的…”

大宮女福身道,“是~這種吃力不讨好的事,咱們靈犀宮一向最上心了,活像宮裡的善堂似的。”

瑜妃瞪她一眼,“少嚼舌根。”

大宮女無辜道,“這話又不是奴婢說的,不是陛下說的嗎?說娘娘大慈大悲,宮裡大大小小的事,沒一樁落得下娘娘的。哪裡像那位,會享清福。”說着往皇後寝宮的方向撇撇嘴,話到一半便收了聲。

瑜妃托了托發髻,沉着臉道,“陛下跟我們開玩笑,聽過就算了。在這宮裡,最忌不守本分。你在這裡幾個年頭了,這點道理還要我教?”

大宮女低頭道,“是奴婢多嘴了,奴婢也是替娘娘不值。”

“沒什麼好不值的,盡人事聽天命罷了。你嘴巴放嚴實些,讓我活得安生,我就阿彌陀佛了。”

兩人正說着話,殿門外敲了兩下,輕叫一聲“娘娘”,一時無人應答,立刻又叫了一聲。瑜妃與對方相視一眼,大宮女連忙應道,“進來!”

一個小宮女推開門,轉身将門關上,快步走到堂前。大宮女問,“什麼事這麼火急火燎的?”

小宮女一邊行禮一邊急忙說道,“娘娘!剛剛收到消息,六王爺剛才去了澤王爺府上,裡面差點動刀打起來了!”

瑜妃一下子彈起,“老六人呢?受傷了?”

“沒有,一個人都沒受傷。隻是澤王爺不在,六王爺進去後和澤王爺的小厮起了些誤會。娘娘别擔心,六王爺現在已經回自己府上了。”

“老六好端端的,去澤王府幹什麼?”

“說是和王妃去祭拜顔氏,”小宮女急急地上前幾步,直走到瑜妃身前,壓低聲音道,“但我們的人說,六王爺是跟二夫人一乘馬車去的,進府時根本沒見到王妃。王爺一進去就嚷着王妃的名字到處找,裡面怎麼起沖突的不知道,後來隻見六王爺拉着王妃,兩個人逃命似的跑了出來。二夫人當時在府門外急得不行,也想沖進去,跟守門的差點打起來。”

“那現在人呢?全都回六王府了?”

“都回去了,一個沒少。王爺王妃都沒事,二夫人傷了腿。”

瑜妃驚道,“澤王府的人打的?”

“不不,去的時候就已經扭傷了。說是在自己府裡跑起來,一時不慎扭着了。”

瑜妃的臉蒼白着,腦袋裡一團亂麻,一時說不出話來。老六二房在自己府裡還能扭傷腳,什麼事急成這樣?想想她那日的行動線:先是去了四皇子府,然後四皇子便跟中了邪一樣進宮告發澤王和她有私情;接着匆忙回府,跑得腿都扭傷了;緊接着又拉了老六沖到澤王府,恰巧澤王不在,老六在府裡鬧,她在府外鬧,終于把阿嫣帶了出來……而澤王為什麼恰好不在,容他們沖了進去?不就是因為她和澤王“偷情”的傳言爆了出來,把澤王調走了嗎?

竟是為了救人……

瑜妃帕子捂着胸口,吓出來一身冷汗。澤王莫不是瘋了?無論他是恨阿嫣幫林家,還是愛她像顔氏,阿嫣終歸是他弟媳!竟敢這樣私下困着她,府裡人根本不知道阿嫣是什麼時候進去的!若不是老六二房鬧這麼一出,立刻就把阿嫣救出來了,老六無故地丢了個王妃,還是一品太師的女兒,這怎麼說得清!難道就說自己王妃進了澤王府,再沒出來過?陛下派人一搜,若搜不出來呢?那老六豈不就成下一個老四,污蔑皇兄了嗎?!

瑜妃身子晃了晃,兩個宮女立刻上前扶着她坐下,“娘娘!娘娘别急,六王爺毫發無傷!我們的人說了,六王爺出來以後還幫着二夫人罵守門的,确實一點不見傷的。現下王爺還在王府裡,之後也沒出去。娘娘要是不放心,奴婢去叫人請王爺進來,娘娘親自看看?”

瑜妃撐着額頭坐在椅子上,擺了擺手。老六這次沒事,不代表以後沒事。他進去自己皇兄的府裡接自己的夫人,怎麼竟到了要被人動武,差點受傷的地步?

瑜妃低垂着臉,一聲輕輕的嗚咽洩出來。大宮女連忙上前扶着她的肩,“娘娘,奴婢們立刻去請六王爺,好不好?”

“不必了。”瑜妃微微擡手,表個阻止的意思,又轉而握住了報信小宮女的手腕,目光如水,"陛下知道這事嗎?"

小宮女搖頭,謹慎道,“陛下一直和豐王爺、澤王爺還有四皇子在他宮裡呢,這都是我們的人私下報回來的。”

瑜妃的帕子按了按眼角,勉強擦了淚,聲音恢複了幾分淡定,“好,你傳下去,讓我們的人都把嘴閉嚴了,别讓陛下聽見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大宮女微擰起眉,“娘娘也不必太忍耐了。我們不說,陛下終究會知道我們王爺王妃去過澤王府的。”

瑜妃語氣鎮定道,“澤王府不是說了嗎?老六和阿嫣去緻哀,碰巧澤王被皇上叫走了。”

大宮女道,“有什麼好幫他們瞞的,又不是我們王爺的錯。”

瑜妃歎道,“你知道什麼,最近事情一宗接一宗,陛下開春後本就身子不爽。這種小事,不要添亂。”

一旁的小宮女倒忿忿起來,忍不住開口道,“還不都是澤王甩手不管,再加上太尉大人和丞相公子被他那邊害得一起停了職,這才連累了陛下操勞嗎?我們王爺一下子擔起了那麼多呢,又是兵部又是接待北月使團的,幫陛下分擔的可不少!”

瑜妃嘴角浮起一絲笑意,“老六那孩子,也該長大了。”

那日的後宮裡,幾個主要宮殿的殿門都緊緊閉着,一片寂靜之中透出窸窸窣窣的說話聲,仿佛水底的暗湧,讓人不安。四皇子誣告澤王和六王爺女眷有私情的事終究還是傳開了,幸而陛下的明文聖旨同日便也下達,诏告六宮:

「四皇子屢次妄言诋毀皇室貴胄,欺君犯上,行徑悖逆,不容姑息。即日起,着禁足宗人府,削除爵位,其子嗣一并交由宗人府嚴加管束。皇子府邸即刻查封,府内王妃以下女眷盡數遣散,家仆收歸宮廷,另行分派。

四皇子妃媞娜素行端謹,于此事并無幹涉,特準和離,封為從二品夫人,賜予宅邸一處,終身享大盛朝廷俸祿,以彰皇恩。

查明北月宗室女予熹并未遭人軟禁,可即刻離宮,往返自便。

涉案道士,謀财害人,罰一百大闆,流放邊疆,至死為奴,不得返京,以儆效尤。

欽此。」

沒有提林淵,太尉林大人和丞相府公子卻悄然官複原職了。林夫人忙着林老爺複職的事,還記得命人準備了大包袱小包袱,着一堆人拎到刑部大牢裡。新晉二品的媞娜夫人另外派了個丫鬟進去,稱林大小姐病了,需有人服侍。那丫鬟素錦布裙,無钗無玉,卻把一群獄卒全看呆了。大小姐果然還是大小姐啊,去哪買這樣的丫鬟啊。獄長不敢擅理,向刑部尚書報告,尚書大人忙得很,沒聽見。

牢房這日來了一波波的人送東西,六王府的、林府的、何府的,竟還有國寺裡大皇子的,送了幾盒檀香,幾壺“清茶”,還有一個紅銅小手爐。林淵拿着手爐失笑,來得正好。一個墨硯壓手爐上,省得她總是寫半頁,墨就凍住了。還能一口“清茶”一行字,人生得意須盡歡,爽快!

牢房門又再拉開,林淵密密地寫着字,頭都沒擡,“辛苦了,那邊拿把碎銀子請弟兄們喝酒吧。”

一襲淡粉色布裙走進她餘光裡,鞋面上繡着暗色的竹葉纏梅,飛雪寒冬裡的歲歲相伴。林淵手一頓,擡起頭來。丫鬟福身,“大小姐。”眼睛往下微垂,兩串淚随之滴落。林淵怕是酒喝多了,那丫鬟的身影在一湖清釀後晃晃蕩蕩,漣漪微起。

林大小姐進牢裡大半個月了,獄卒們還是第一次見她紅了眼。

朝堂之上,陛下令林大人接回都尉手上的所有職務,沒提六王爺掌管的那些。林大人也說自己休養了一段時間,恐無法一下接管太多事務,六王爺手上的仍是由六王爺繼續管着好。

林老爺大喜,林府再次賓客盈門,好不熱鬧。隻是客人們都留着神,不敢提林府當年羨煞旁人的三位天之驕女——林大小姐坐牢了,澤王妃坐另一種牢,反而最沒出息的庶女二小姐,倒是安然如昔,生意做得風生水起。所以說,做人還是平庸些的好啊。

何昱深和黃明宇也結伴去恭賀林大人複職。林老爺從滿堂賓客間抽身出來,帶着林意洋親自出府門迎接,深深行禮。何昱深躬身回禮,黃明宇忙不疊去扶起林老爺。林老爺老淚縱橫,連聲感激。旁觀者不語,都知道他們在林淵的案子中出了不少力。

瑜妃自六王爺闖澤王府那日後就病了,太醫們診不出什麼來,隻是拖着。其他嫔妃例行探視,因不知病因,怕會傳染,都勸回了。靈犀宮正殿終日閉着門,大事不聞,隻聽說茹嫔哭暈了兩次。瑜妃又遣宮女去勸慰。

沈嫣作為兒媳進宮侍疾,侍奉湯藥,抄經念佛,早出晚歸,倒正好解決了林潋怕澤王再來糾纏的憂患。瑜妃問起王府裡的人,沈嫣猜她是問小公子,便說一切都好,孩子由他生母照顧,已經會爬了,王爺在時總是要爬到王爺腿上,讓王爺抱着。

“小粘人精,跟老六小時候一樣。”瑜妃笑意溫柔,又問,“你們府上那二夫人,聽說腿傷了,好些了嗎?”

沈嫣不知瑜妃從何得知林潋的腿傷,謹慎道,“好些了,她是個急性子,走路不留神,我也常說她的。”

瑜妃淡淡一笑,“她跟你同時進府的,這些年來一直侍奉勤勉,是個好孩子。從前你是不是提過,想提她做側妃來着?”

沈嫣心裡咯噔一聲,連忙起身福禮,“娘娘慈悲,看得起她,是她的福氣。林妹妹确實忠心勤勉,可現在這時節,恐不是冊封的時候。早兩日才聽說宮裡流言四起,污蔑妹妹名聲,牢裡的林家大小姐也還沒完全洗脫。若現在提林妹妹做側妃,隻怕有心人不知怎麼揣測,對她反而不一定是好事。”

瑜妃點頭,伸手給沈嫣,“看我,病糊塗了,你說得對,再等等吧。”

沈嫣回到瑜妃床邊坐下,暗自松了口氣。

要是潋潋做了側妃,她們要走,就更難上加難了。就連現在沈嫣想和離而不連累明宇,都無從想起。然而瑜妃既有了提潋潋位份的心,不過是礙着最近是非多才擱置的,幾個月後再提,沈嫣總不能再擋。可短時間内,她也無法突然就和離。

或者潋潋可以先走,借口去外地做生意,幾年後再說感情淡了,讓明宇把納妾文書還她?幾年時間,沈嫣也能再和明宇商量和離的事。

可是幾年……

沈嫣微垂着頭,輕歎一口氣。瑜妃溫和道,“你們這群孩子,我也知道你們的心思。”

沈嫣尚沉浸在自己思緒裡,聞言猛然擡頭,“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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