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自初開會的時候,楚越自己一個人在客廳沙發上看書。
書是從黎自初書房裡借的,一本遊記,講作者出海航行到無人海域的事。
他楚越還沒出過吳城,決定推掉黎氏集團offer的時候,他原本是想去看看這個世界的,看看那些他沒見過的沙漠、草原、雪山、大海、極光、企鵝……
可是他沒走成,偶爾看看這些書,心裡還是多少會有些遺憾。
“在看什麼?”黎自初開完會出來,挨着楚越坐在沙發上,問他。
“是一本遊記,講大海的。”楚越看他,“先生出過海嗎?”
“出過,前幾年經常去馬爾代夫度假,認識當地的一個老漁民,被他帶着去很多小衆海域捕魚。我還捕到過小鲨魚,後來放生了。”
“你們有在船上煮魚吃嗎?”
“有,不過不是煮的,是烤的,老頭廚藝不怎麼樣,隻有烤魚勉強能入口。”
“那你有看過海上下大雨嗎?”
“沒有,天氣不好的時候一般不讓出海。”
“對哦,你有去過南極嗎?”
“年輕的時候跟着科考隊去過一次,深入腹地的那種,呆了大半個月,很安靜很舒服。”
“不冷嗎?”
“冷的,但不出門就還好……”
整整一個下午,兩人都在閑聊,聊一些黎自初世界各地跑的見聞趣事,多數時候是楚越在問。
黎自初從來沒有一次性講過這麼多話,不過他不僅沒有覺得煩,反而覺得很有意思。
尤其當楚越随着他的話做出各種反應的時候,他内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這種滿足感比簽下幾千萬的單子還要讓他過瘾。
臨近傍晚的時候,外邊的風好像停了,雲也漸漸散開,整個屋子都跟着亮堂起來。
黎自初起身伸了個懶腰,對楚越說:“好了十萬個為什麼同學,我們該做晚飯了,想吃什麼?”
楚越這會兒整個人還抱着抱枕窩在沙發裡,聞言,撓了撓下巴:“我想吃牛排。”
“牛排啊。”黎自初想了想,冰箱裡倒是有他記得,可是沒解凍,快速解凍的終究味道會差幾分。
“行,你在家等我。”說着他就換鞋打算出門。
他朋友的西餐廳就開在附近,裡頭有進口的熟成牛排,等級很高,他打算去他餐廳取幾塊,順便拿些香料。
“你要去哪?外邊有台風。”楚越急忙起身想要攔人,“我不吃了,你别出去。”
“台風停了,乖,在家等我,待會有人送東西過來,記得開門。”說完他就開門出去了。
楚越懊惱地捶腦袋,“讓你嘴饞。”
黎自初離開後,屋子一下子安靜下來,楚越像是突然斷電的小機器人,整個人都黯淡了。
他抱着小貓窩回沙發上,黎自初有燃香的習慣,這會兒屋子裡滿是檀香味。
楚越深吸一口氣,翻了個身把小貓的肚皮放自己臉上,輕聲對小貓說:“咱們就當這段時間是偷來的,什麼都别想,好不好。”
小貓喵喵兩聲。
大概十多分鐘後,門鈴響了,楚越歡歡喜喜去開門,一打開,門外站着楊肇,
“你怎麼來了?”
“你怎麼在這裡?”
兩人異口同聲。
楊肇提着袋子和文件進屋,自己輕車熟路地摸出拖鞋來換上,說:“我給黎總送文件,順帶把他要的東西送來,原來這些是給你買的。”
黎自初突然交代讓買衣服、洗漱用品和貓窩貓砂什麼的,他就知道有情況,所以找了借口從秘書手裡把活攬下來。
“你養貓了?給我撸會兒。”楊肇把東西塞給他。
楚越抱着東西往屋裡走,“你自己捉麼,在沙發上躺着呢。”
“你還沒說你為什麼在這裡呢?”楊肇去沙發上把貓撈過來,摁自己懷裡,一個勁撓人家軟乎乎的肚皮。
“台風把七裡河灌滿了,小院沒法住人,黎總就讓我暫住過來了。你輕點,胡子紮疼小貓了。”
“哪有這麼嬌氣。”楊肇直接把臉埋在小貓肚皮上,“黎總不在?”
“嗯,他剛出去。”
“打電話告訴他一聲有文件急着簽。”
“我手機進水送去修了。”
“用我的。”楊肇努努嘴,示意他自己拿手機。
楚越:“解鎖。”
楊肇:“密碼910923”
楚越愣住,“怎麼是黎總生日?”
“工作手機麼,方便我不在的時候他直接解鎖拿東西。”
這是楊肇的工作習慣,公司配的工作手機直接就拿黎自初的生日做鎖屏密碼,反正也沒什麼私人信息在裡頭,黎自初想看的時候還方便。
“你自己打。”楚越把手機丢還給他,順手把小貓搶回來,嘟囔道,“你幹嘛用他生日做密碼,有病啊你。”
怪不得那天在醫院,他知道自己用他的生日做密碼反應會那麼平淡。
合着人家以為是工作機,人家什麼都不知道,全是他自己在腦補。
楊肇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長地說:“小楚越,我發現你最近越來越沒大沒小了。”
楚越氣還沒消呢,噎他道:“要把你供起來嗎?”他突然想起來什麼, “楊哥,你說黎總他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既然他不知道自己喜歡他,那他幹嘛對他那麼好?
“有嗎?他對誰不都是那樣。”
“有吧。我上次住院他還給我送飯了,冒着台風接我,還有很多……”
“那可能因為你能力強,他惜才。”這話說出口,楊肇也有些虛。之前他沒多想,這會兒被他一提,确實哪哪都不對勁。
難不成因為楚越身世可憐,可這說法其實也站不住腳,公司裡身世比楚越慘的大有人在,也沒見黎自初對那些人上心。
楚越低低“哦”了一聲。
兩人無聲僵持片刻,黎自初提着熟成牛排回來了。一進門看見楊肇在家,語氣冷淡地問:“你來做什麼?我記得今天不上班。”
楊肇松了口氣,“有份文件着急簽字,你去慕容的餐廳了?”他看見餐廳的外送包裝盒了,“你幹嘛?今晚要煎牛排?”
“不關你事,”黎自初把牛排拿出來放吸水紙上,然後洗洗手問他,“文件呢?拿來我簽了,你趕緊走。”
“我不走,那塊是店裡最貴的牛排吧,我要在你家吃飯。”
“不行,你又不是沒吃過,你吃了楚越吃什麼?”
“你帶回來那塊夠五六個人吃了吧,多我一張嘴怎麼了?”
黎自初把他往外推,“沒得商量,趕緊走。”
楊肇被他推得一個踉跄,拉住廚房島台才勉強沒有摔倒,難以置信道:“等等……你趕我走?”
黎自初挑眉看他。
楊肇看看他,又看看客廳裡的楚越,腦海裡緩緩浮出一個問号。
黎自初眯眼,站定不動。
楊肇眼睛越睜越大,越睜越大……
“黎總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這麼好?”
楊肇:“我艹,你,他……”
黎自初腳步一旋,打斷他,“帶着文件跟我到書房來。”
書房在二樓,兩人從廚房出來的時候得路過客廳沙發。楚越這會兒正趴在沙發上跟小貓玩,居家服料子軟,褲腿一直滑到小腿處,白皙細直,楊肇瞄了一眼,整個人都不自在了。
他發誓,在發現黎自初對楚越目的不純之前,他絕對不這樣。
“那個男人就是楚越?”一進書房,楊肇直接開門見山。
黎自初點頭。
“你個老禽獸,他比你小了整整十二歲!十二歲!!你在想什麼?”
“我知道。”黎自初語氣平靜。
“你的道德感呢?你的規矩呢?他還是個男的,你覺得這對嗎?”
黎自初不說話,他大概也是頭一次覺得自己理虧。
楊肇頭疼得厲害,他跟黎自初認識十多年了,從念書那會兒起他就是個沉穩的性子,道德感極高,從不會行差踏錯。
如今都奔着四十去的人了,突然叛逆起來,還一出手就來了個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