頌瑞這個項目對黎氏的重要性，楚越是知道的。

黎氏靠地産起家，雖然現在傳統地産沒落了，但商業尤其是康養地産正是布局的好時機。

頌瑞作為黎氏轉型的關鍵項目，關系着往後好幾年的發展。這個頭要是開不好，董事會那邊沒法交代。

“要加錢嗎我們？”楊肇繼續問。

黎自初直接搖頭，他姿勢都沒變，對楊肇淡淡道：“沒必要，跟甯遂遠說要麼三天之内簽，要麼交易作廢。”

甯遂遠就是頌瑞項目的持有人，雲頌集團的老總。

楊肇：“會不會太強硬了些？”

黎自初這才擡起頭來，目光平靜地看着他。

楊肇輕啧一聲，他最不喜歡黎自初這股子作風強硬又懶得解釋的模樣。

“我們跟頌瑞磨和了這麼久，都臨門一腳了要是再黃了，之前的工作不就白做了？”

“其實還好，”楚越突然出聲，“金牛湖旁邊的泰和就不錯，據說第二人民醫院馬上要在那邊建分院。”

黎自初看向他：“繼續說。”

“當初黎氏之所以會選定頌瑞，八成也是看中它附近兩公裡内有吳城最大的綜合醫院對吧？至于植被、水質、空氣，試問金湖區哪裡沒有。頌瑞想拿喬，也得看看他有沒有那個資本，就怕不出半年，把自己給拖死。”

頌瑞這個項目，楚越沒什麼好說的。

它就是一個爛尾項目。

這幾年，房企拿住宅用地困難，但養老用地卻不受限制。

雲頌集團當初就是打着建康養城的名号，輕松從政府手裡批了地，完事全部拿來蓋别墅，跟康養有關的就是别墅區裡多建了兩個老年活動中心。

現在别墅賣不掉，資金鍊斷裂，項目完工百分之八十爛在那裡，成了吳城最大的一個爛尾樓盤。

說白了，現在很多房地産企業紮堆搞養老項目，骨子裡還是那套快進快出的房地産思維，對投入周期長、回報速度慢的養老項目根本看不上。

“你對當前的養老項目怎麼看？”黎自初話鋒一轉，開始聊别的。

楚越搖搖頭，他個人并不看好養老項目，尤其是高端養老。

“國内目前有将近2.5億老年人，其中農村老年人口占一大半，剩下的一半中要麼收入低，要麼需要幫子女看孩子，能支付起異地高端養老的少之又少。黎氏要做高端養老，那大規模盈利可能要等到全面老齡化來臨的那天。”

剩下的話楚越沒說完，全面老齡化到底哪一天來？即便來了，以吳城的經濟水平，有幾個老人負擔得起？還是說到時候要面向全國甚至全世界？

但這種問題太過長遠，憑楚越如今的閱曆和見識，看不透也說不準，所以他停在了這裡。

“你小子，到底有多少驚喜是我不知道的？”楊肇笑問。

楚越先是偷偷看了眼黎自初，然後才回楊肇說：“還好還好。”

楊肇使勁揉他的發頂，他可太喜歡這小子了，“不過你有一點說錯了，黎氏不做高端養老，起碼頌瑞不做。”

“啊？”

轉型的第一個康養項目，居然不是高端養老？不需要造名片的嗎？

楚越疑惑地看向黎自初。

黎自初解釋說：“頌瑞要做普惠養老。”

“為什麼？”楚越脫口而出。

“你知道黎氏為什麼決定接手頌瑞嗎？”黎自初問。

關于這點，楚越也很疑惑。

明明比頌瑞合适的項目還有很多，比如剛剛提的泰和，為什麼黎氏非得花大價錢接手頌瑞？

“是受上面所托，原本那塊地就是規劃用來做養老的，本以為雲頌會好好利用，但現在被廢了。國内有認真做養老建設的決心，可真正落地的項目卻寥寥無幾。”

“黎氏需要去帶這個頭，楚越，企業發展到一定階段，是需要去承擔更多社會責任的。頌瑞的任務不是盈利，而是标杆。”

楚越一字一句認真聽着，到最後心中居然激蕩起一股難以名狀的驕傲和自豪。

這就是他看中的人。

黎自初耐心解釋完後，轉向楊肇，“照常推進吧，甯遂遠要是還動心思，就讓上頭自己找他談。”

楊肇點頭，“還有個事，碧雲華栖下周三驗收，趙教授那邊要專門安排人接送的吧。”

黎自初“嗯”了一聲。

“趙教授！”楚越還沒消化完黎自初的話，就被另一波消息打了個措手不及，“是趙俞川教授嗎？”

他的表情太過震驚，楊肇開玩笑道：“怎麼？趙老是你偶像？也對，你選修工程管理來着，難怪呢。不然到那天就由你接待趙老？”

楚越垂眸，掩蓋下裡面的複雜神色：“怎麼會需要請動他老人家？他已經好幾年不下項目了。”

楊肇：“這你就不用管了，幫我接待好人就成。”

楚越：“好。”

從辦公室出來，楚越借口去了趟廁所。

進去隔間，他掏出手機，點開微信，問秦序：“在哪？”

秦序秒回：“公司。”

-“晚上見一面。”

-“可以，GRAVITY。”

GRAVITY是一個酒吧，離黎氏公司大樓不遠。

-“好。”

楚越從辦公室出去後，楊肇自己拖了把椅子過來坐下。

黎自初知道他這是想深聊的意思，便放下手中的東西，認真看着他。

“楚越這小子，你打算怎麼培養？”楊肇問。

黎自初沉吟片刻，他似乎也還沒有拿定主意。

“原本我以為他跟着我做頌瑞項目已經是個很不錯的學習機會了，”楊肇繼續說，“但越深入了解這小子，越發現他可以做得更多，至少他呆在我身邊是屈才了，你覺得呢？”

黎自初點頭，他覺得楊肇說得對。

“要麼你親自帶？”楊肇又問，“我看他也挺喜歡你的。”

黎自初重重撚了下指尖，低聲重複道：“我親自帶？”

“對啊，楚越這小子現在是橫掃一片，但紮根不深，跟着你多混幾個項目多見幾個人成長會更快。”

黎自初微微垂眸看向自己手上的扳指，輕輕摩挲了片刻後，說：“還不着急，先讓他跟着你熟悉項目運轉流程，然後送去各部門輪崗，後面再看怎麼安排。”

“也對，剛從學校出來，是該先學學社會上的東西，還是你考慮周全。”

“公司裡你盯緊點，今天發生的事，我不希望再來第二次。”

“放心吧，”楊肇身子前傾，“不過，聽說司國華造謠楚越想爬你床？”他一臉八卦，“我采訪下你當時是怎麼想的？”

他在好幾個群裡潛水，早上大堂裡鬧的事，他一點沒落，全吃上瓜了。

“我能怎麼想？”

楊肇摸着下巴，以他對黎自初的了解，一旦他避免正面回答問題，那就肯定有貓膩。

“是覺得他真爬你床也不錯呢？還是想打司國華一頓？”他問。

黎自初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楊肇輕啧一聲，“無趣，你真是越老越無趣，怪不得三十多歲還是孤家寡人一個，真不招人喜歡。”

黎自初：“你要是沒事了就出去，别耽誤我上班。”

楊肇起身，“得了，老闆您忙，屬下告辭。”

“等等，柏峻跟朋友聚會，晚上會去GRAVITY，你晚點幫我去接他一下。”

柏峻是黎自初的外甥。

“他怎麼來了？”

柏峻跟着他媽在首都定居，念書也在首都念，不知怎麼突然回來了。

“回來過暑假。”

“哦，今晚不行，我約了OA系統的人，你自己跑一趟吧。”

他這個助理，比正主還忙。

黎自初擺擺手，示意自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