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你看书网

繁體版 簡體版
恋上你看书网 > 好狗不擋道 > 第84章 第 84 章

第84章 第 84 章

章節錯誤,點此舉報(免註冊),舉報後維護人員會在兩分鐘內校正章節內容,請耐心等待,並刷新頁面。

“你要找的陸北霆已經死了,是不是死了你們就跟我們散了?”

霍格偏在此時開了腔,他的慶朝話說得别扭,但意思兩撥人都聽明白了。

“死了?!”來人沒壓住,一嗓子喊了出來,複又覺得冒失,收了聲,過了好一會兒,似是緩了過來,急急追問道,“那這消息是何時何處得來的?”

三變聽兩人說他那便宜爹的生死下落,面上八風不動,隻是長長支出去的眼睫一顫。在他近旁的人這時悄悄找到他的手,覆上去,像是全知道他面上擺着的不在意跟心裡的在意是反着來的,面上越是八風不動,心裡越是風雨如晦。怎麼不知道呢,這一程,他全在他眼裡,他一早便拿一雙眼睛将他撲住,這微妙的“一顫”是瞞不住他的。

三變此時全幅心神全挂在霍格那張嘴上,與外邊來人一樣急等他下文。

“兩日前。小金川的頭人送來的消息。”說完這兩句話,霍格乏了似的,口眼齊閉,再不做聲。

完了?就這樣?

兩撥人由是對這消息起了疑心。

同樣起了疑心的還有大管家丹增。明明官寨内外所有消息都要經他的手傳遞的,為何這麼大的事他居然全不知情?!除非……霍格又另鋪了一張消息網。他是對官寨内個把人起了疑心呢,還是對他這個大管家起了疑心?

這麼一想,丹增後背出了一層冷汗。

“聽聞今次來圍官寨的先鋒官是陸弘景,本想着扣住了陸北霆,也許還能做籌碼約他上門談一談。”來人幹笑幾聲,像是為之前突兀地把陸北霆放在話首做個注腳。

“談不談的我不管,隻問你若是陸北霆死了,我們是不是就散了。”

霍格是聰明人,他揪着這個不放,是看出這個“陸北霆”對始終不肯露面的對家似乎還有點分量。

“瞧大人說的!兩家相盟怎會因為少了點籌碼就要散夥呀!”來人嗓門奓開了,聲勢也張開了,但他心裡明白,他想問的東西再也問不出來了,要再多問一句“陸北霆”,等于坐實了這人在他們盟約中的分量,那是會打草驚蛇的。他們留着這班“蠻子”還有用,此時還不宜撕破臉。

“今夜在此相聚,一來是給大人送藥,二來是把主子的解圍計策獻上。”

來人此時才說道這個解圍計策,在霍格聽來是太不高明。雖然他方才圓說找陸北霆是為了挾人解圍,但這麼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物,在一時半會兒尋摸不着的時候,由這人生發出來的種種計策都做不得數。一上來就露了馬腳,這時再想找補,挺難。

“咱們這兒還有一種藥,混在茶水中吃下去,神鬼不覺……”

到底是種什麼藥,藥效如何,是何用途,一概不解釋,隻說有這一種藥,“這藥十分難得,隻有一丸,大人千萬收好。”

霍格說了句什麼,三變靠着猜度,大約是說這丸藥與解圍計策之間的關聯。要命的是,這回來人也壓低了嗓,隻把話遞給丹增一人。丹增在他們當中傳話,傳了三五趟,事情的走向似乎是定下來了。後邊的話霍格用的金川方言,丹增還是兩邊傳話,三變于是全沒了聽懂的指望。他這時隐隐不安,說不清是讓他那便宜爹的死訊弄的,還是讓他們三人一趟趟咬耳朵遞話弄的,又或者兼而有之。他心裡煩着呢,一時顧不上幹兒子蓋上來的手,更顧不上那手自以為是送過來的“體貼”,他想:那丸藥是預備着給誰用的呢?用了便能“退敵”?難不成是毒藥?那他們要拿來毒誰呢?

“他們在說你。”幹兒子蓋上來的手心輕輕捏了三變的手背一下,把他走了的心神引回來後,比劃出這麼個意思。“他們說明日要請慶朝這邊的頭領進來一叙,兩邊談一談。”

三變瞧他這通比劃就是一蹙眉,“不是說官寨裡頭囤了足夠五年的嚼裹麼?按說拖着對他們好處更大,為何又急着談了?即便那藥是給我預備的,我死沒了後邊還有老盛老蕭,礙不着什麼事兒呀……”。聽他那“我死沒了”,幹兒子一下捏緊了他的手,捏得死緊,不許他瞎說八道!

“明日我去。”幹兒子已經替他把主意拿好了,讓他明日千萬仔細,不許出門,他要把他一條小命拴住,拴牢,他要想去“死沒了”,先得過他這關。

“你去個六!你去!說得跟真的似的!”三變被他捏得痛了,手上一邊撤退,心内一邊腹诽,“你爹不跟你計較,别擺那要生要死的架勢來唬我!”

幹兒子不讓他撤退,死死包住他一隻手,理直氣壯的。那手真大呀。都大得超出常理了。就跟他這個人一樣——個頭超出了常理,一膀子力氣超出了常理,用的情也超出了常理。這樣的人通常不拿常理當回事。常理說幹兒子不能當幹爹的家,他偏要當;常理說幹兒子不能沖幹爹使勁,他偏要使勁。看他那樣子,常理說啥他都會給“啐”回去的,隻要不合他的意。

“去不去的回去再說!”三變知道說他不動,隻能哄,先哄着,把眼前這關過了。

外邊這時已經談到了尾聲,那使者嘻嘻笑着說要起身了,溫泉水泡久了人會犯暈的。丹增一拍手,有幾名女奴送上幹淨衣服,服侍兩人換上,再寒暄幾句,就有侍衛進來把他引走,由來時路去了。

丹增跟在霍格身後,見他突然慢了下來,便也垂頭侍立,靜靜站成一道影子。

霍格一雙眼盯住他,若有所思,他讓他盯得心頭發毛,不敢言聲。他隻能以不變來應付這目光裡的千變萬化。

“……丹增,你是幾時進的官寨?”

“回主子,是舊曆二十九年初八日進的,奴才那時還不滿月。”

他阿爹是家生奴,在外邊仗着土司的勢,欺負了他阿媽,這才有了他,落地之後,阿媽拿條布把他團了,送到他那畜生爹手上。家生奴的兒子自然也是家生奴。爹雖然滿世界地犯畜生,喝醉了打他,睡醒了哄他,但他的生日子他記下了,原原本本一點不差地告訴他,讓他别記岔了日子。家生奴記岔了生日,弄不好要有殺身之禍的。老畜生不含糊。

當年那麼些家生奴,怎麼偏就選了他丹增呢?後來才知道原來是老畜生在當中出了力。前任土司的兒子體弱多病在大小金川不是秘密,誰都以為他長不大,頭人們明裡暗裡逼得緊了,土司回來就偷偷抱着兒子哭。弱得一絲兩氣的病兒子那時還小,見親爹哭得跟頭獸似的就給吓着了,他沒有媽,打小兒就跟爹過,爹也不要旁的人經手,甭管多忙多累,回來頭一件事就是給他喂水喂飯抹身,夜裡寒涼,父子兩個裹在一個被窩裡相依為命。當年病兒子并不明白為何堂堂一個土司活得這樣窩囊,大些了才知道,那是因為他爹手上沒有人,沒有槍,拳頭不硬。拳頭最硬的多吉、洛桑、白瑪,時常盼着他死,死了才好把大小金川接過去。記不清是哪一年了,大約是他七八歲的時候,某天吃了女奴送來的飯食,嘔了一頓血,小命幾乎送掉,昏迷了二十來天才醒過來。他那看來遇事隻會哭的爹,那次罕見的果決,抱起他就走,朝天山北麓走,去找那隻在傳聞中聽過的北戎沙兀拉部,找那班“養鬼人”買命。他不曾想到,這買來的命原來是要一命抵一命的。他爹知道,他爹甘願,他要讓他活下去。既然誰也不拿他們當回事,那麼他們就更要把自己當回事,賴活着活下去,把所有巴望他們死的人先熬死。

丹增就是在他死去活來的第二年到他身邊來的。那時他一天天好起來,居然能出屋坐着曬太陽了。人領過來讓他看,有四五個吧,是不是随手選的,他也記不得了。後來丹增就這麼跟着他,默默地活成了一條影子,替他挨打,替他受罵,替他幹最髒的勾當。他把先頭的大管家殺了,扶他上來,就好像把影子扶到自己身後,都是應該的。

“丹增……你要記得,你隻有我……”

霍格說完,不再看他,慢慢踱走了,影子從丹增身上拖過,長長一條,與他這條活影子合在了一處。

真是個寂寞的人。丹增想。

他誰也不愛,他隻愛他自己。

他活在這世上還活什麼呢?

不活什麼,隻活“活”本身。

他的命是他爹換來的,就算活着沒滋味,他也這麼拖下去,把拳頭硬的頭人們拖下去,把大小金川拖下去。

『加入書簽,方便閱讀』
熱門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