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公,他不過是個千戶,老實說,還算不上個人物,殺了他,連個響屁都算不上,至于下這麼大功夫麼
于私,他還沒把誰得罪到非要殺了他才解恨的地步。
再想想昨天夜裡那些人,矮得多奇怪,似乎是趴在地上朝前走,動作像什麼呢?像狗。
他忽然想起來大半年前那個陰曆十六的夜晚,在那個灌滿血腥和焦糊味的北戎村落裡,那些屍身上粘着的短短毛發,就有點像狗毛。不可能是山中的大猛獸,猛獸毛發比那些毛發要長和粗,手撚上去觸感明顯不同。可昨天夜裡,他借着月光看到的,分明是一個個爬在地上的人!一個個腰塌了的人。再回想一番,他們奔命的時候,追在後頭的,除了四腳着地、飛塵揚沙的聲音,還有鎖鍊撞在一起的響動。難不成,這些像人的東西,其實是狗?
陸弘景喝了一口辣姜酒,差點把眼淚辣出來,腦子也略清楚了一些。
不,不會是狗。雖然四腳着地,但這些東西,明顯是人,他不會錯認。那,那些毛是怎麼回事?哪來的?或者是這些人身上穿着的皮袍子上掉下來的?也不可能,皮袍上的毛發沒有那麼長,而且經過炮制之後,皮袍上的毛發長短一緻,不會又長又短的。還有一點,他想到了那些牙印,當時個别北戎人屍身的脖子上留有兩個牙印,若是大猛獸留下的,豁口應該比較大,且越往深處牙印越尖,這才符合獸類利齒造成的切入傷,可他看到的牙印特别齊整,豁口不大,也不夠深,從外往内創口大小基本一緻,這就怪了,不像是獸齒,倒像是人牙……
接着,他想到了二十年來聽到的諸多怪談當中的一則,叫扈三娘子,說的是一家鎮集上開着一家客店,老闆娘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人麼,都愛瞧美人,這家客店的生意就特别好。然而奇的是這家店生意不論再怎麼忙,也不見老闆娘多雇一個夥計,什麼都是她自己親自操持,推磨、掃洗、燒火煮飯,等等等等。到了夜裡,三更天她便起來,從床底掏出一套精緻小巧的模具,模具裡有山有水有房有田,放在地上念一念咒,模具便自己長大,大到可以看得見房子裡邊套着的一頭頭驢,她化身進去,趕驢推磨、耕田,卸了磨便把那驢殺掉,做成各色熟肉。後來才知道讓她殺去的驢,全是之前在她那兒住店的住客……
不知怎麼的,這則怪談就從腦子裡蹦出來,寒天裡陸弘景生生出來一個激靈。怪談到底是怪談,人怎麼能變成畜生呢?大約……是天黑看走了眼?
到底是誰?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是沖着他來的,還是沖着查探這起案子的将官來的?如果是沖着這起案子來的,他這裡遇到這類事,難保老蕭那邊就太平。虎牢關内,告假回帝京的隻有他和蕭煜,他們倆品級都不高不低的,半路截殺,就當是給慶朝一個下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