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臂仿佛被蚊蟲蟄咬,透明的液體正随着蔥白指尖的推動一點一點注入身體,顧不得被突然扯下外袍的尴尬,溫疏桐疑惑地撇着頭,向來聰慧的眼眸中竟是浮現出少見的驚詫。
“倒是不怕本宮害你。”收回針管,喬妤甩幹手上冰涼的水珠,惡劣勾唇,“這裡除了你我并無他人,德妃多半也對你起了殺心,你說,屆時她會不會幫着本宮?”
還沒等她回答,腺體處的燥熱忽的退去大半,失控的信息素終于重歸掌控,溫疏桐一驚,想起眼前人還處在潮期便急忙要收回。
“别動。”喬妤拍拍她的肩,“對我沒影響。”
“是因為它麼?”溫疏桐的目光落到凝結了密密麻麻水珠的針管上。
暫不提管壁的材質,誰能料到,那極細的針頭竟能讓藥物從中流過。汴元算得上是富庶了,但到底造不出如此精良的物件。
“怎麼了?”
溫疏桐欲言又止,最終卻隻是蹙眉,沒有多問。
“公主,”她忽的極輕地喚她,在喬妤看過來時卻又不好意思地撇過臉去,“臣女沒将那件事告知陛下。”
“無妨,父皇和百齡今夜會面,此事也在商議範圍内。”
在溫疏桐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喬妤失笑,“本宮畢竟流淌着皇室血脈,到底隻能答應他保住性命。而那些犯下的彌天大錯還需他親手補上,直到父皇滿意為止。”
殿内火焰早已熄滅,如今隻剩下歪歪扭扭的幾縷黑煙,溫疏桐回眸望着,似是大夢初醒時的呓語:“這宮内,公主可曾得過片刻自由與歡愉?”
“哪有什麼……”
少女張了張嘴,卻最終沒有吭聲,隻是屈膝将手臂環起。
溫疏桐剛想再說些什麼,外面的騷動忽的安靜下來,随後是劍刃噼裡啪啦收起的聲音。
“來了——”喬妤擡手示意溫疏桐斂起信息素,卻錯過她複雜的目光,“方才給你的,并非此間之物。”
白瓷般細膩的掌心攤開,她的面孔上閃過猶疑與掙紮,“你可願委屈自己,同本宮演場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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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妤兒?疏桐?”
還未看清來人,兩人便被報了個滿懷,她鬓間珠翠激烈震顫着,叮當作響。
“母妃。”
“貴妃娘娘。”
熟悉的味道讓她認出來人的身份,溫疏桐深吸一口氣,将濃烈的信息素盡數收回。
“咦?疏桐怎麼……”
面對這位溫柔的omega,溫疏桐拉開些許距離,這才解釋道,“多虧公主殿下與道長有些交情,将抑制信息素的藥物即使帶了來,才沒有釀成大禍。”
“果然有幾分本事。”成德帝目光沉沉掃過心思深沉的道人,眉眼間多了一絲權衡之意,“那便由你來說說,這藥物的由來。”
禦書房内,被黑衣侍衛層層包住的恐懼尚未散去,百齡的汗水早就洇濕了裡衣。如今見事情似乎又有了回旋的餘地,他忙不疊跪地。
“陛下,此物乃是煉丹意外所得。”他戰戰兢兢伏地不起,生怕躲閃的目光遭人懷疑,“隻記得那日貧道貪了幾杯小酒,便在煉丹時将藥草胡亂放了。因此,非但沒煉出丹藥,反倒得了個能渡過潮期的藥水來,塗抹在腺體處便能起效。”
“如此說來,你已将所放藥材忘了個幹淨。”
百齡的身形顫抖着,如秋後懸挂高枝的枯葉,連帶着聲線也開始發抖:“陛下……陛下英明。”
“念到今日救下疏桐,平了宮内風波,也算是能補上些過錯。”成德帝沉吟片刻,最終将目光投向喬妤。
嬌生慣養的小女兒裙裾上染了血污,那張巴掌大的臉上滿是驚惶,淚眼漣漣,明顯是被吓着了。
身為alpha,他自然是知道特殊時期散發的信息素具有何等的攻擊性。可方才外面被宮人圍的水洩不通,怎麼會在放任她闖進去後依舊緊閉殿門,仿佛事不關己……
“既然這道人是妤兒向朕舉薦的,可偏偏又與疏桐有些龃龉。便由你們來定奪他的去留,如何?”
“多謝父皇恩典。”
喬妤踉跄起身行禮,散亂青絲滑落肩頭,那支精雕細琢的白玉簪随着動作落到地上,四分五裂的脆響讓人心頭為之一震。
她的目光穿透人群,落在德妃那張隐在火光中的面孔上,眼中笑意逐漸漾成深不見底的漩渦,“隻是如今人多口雜,疏桐又遭奸人陷害使潮氣提前,依兒臣來看,還是稍後移步禦書房商讨。”
成德帝順着她的視線望去,毫無情緒的注視仿佛看透所有,在她心上深深剜了一刀,風情萬種的臉也在瞬間灰白。
“你好自為之。”
大勢已去,空留歧途人追憶往昔,連特意塗抹的脂粉都無法掩飾德妃的頹敗,仿佛臨冬平原上的枯草,連根都泛了白。
明黃袍上金線鈎織的坐龍在火光下反着攝人心魄的光,利爪似乎就要沖出服飾将黑暗撕個粉碎。
“擺駕回宮——”
掌印太監尖銳桑音飄蕩在空寂夜空,衆人跪伏在地,冷汗涔涔聽那雙黃屦踏過青石闆的聲響,一如此刻自己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