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麓山?”成德帝眯起眼打量着面前的少女,“怎的突然提起這個地方,同父皇說說。”
喬妤垂下眼睑,暗自叫苦:若不是空間站的那群家夥執意選定,她還懶得去呢。
但這些事終究是不能放到明面上來說,少女眸光微閃、随意扯了個謊:“妤兒能活下來,多虧神明保佑。近日裡聽說蒼麓山上的道觀靈驗,可通天地之連接,便打算去那兒燒炷香,也算是了了心事一場。”
“确實有幾分道理,”雖有些牽強,但成德帝向來寵她,颔首同意了,“玄都觀即便比先前沒落了許多,如今香火也算旺盛……除了這兒,妤兒就沒有其他備選的地方麼?”
“沒落?”
玄都觀地處偏僻、規矩頗多,但相比起帝都其他的道鍵禅關,袅袅香火可謂絡繹不絕。若如此情景都能稱得上沒落,那先前的盛況簡直難以想象。
“哎——”懊惱于自己嘴快,男人在她如炬的目光下無奈招手,讓人坐得近了些。
“便有傳聞說,蒼麓山上的道人乃是那位赫赫有名的女道長——靜思一脈的後人,那煉丹術深得其真傳,能讓百歲有餘的人兒看起來依舊是中年模樣。先帝們便封那道觀為‘汴元第一觀’,時常重金供奉求取仙丹。”
“但結果你也看到了,即便服用了‘丹藥’,亦無一人長命百歲;再加上近些年胡人再犯邊疆,國庫空虛,從先皇開始,皇室便停了供奉,去的人自然便少了。”
“哦?”女孩挑眉,“十年前外祖父在關外一戰,将胡人逼退漠北,自那時起,國庫便愈發充盈。”
她苦惱地托腮坐着,仿佛遭到背叛,“怎麼回事?是國庫撒了謊,還是記憶出了錯……”
“更何況,父皇方才也在試圖阻攔兒臣前往吧。”
成德帝肩膀聳動着,被她逗得止不住的樂呵,顫抖的手險些連根扯斷幾縷胡須。
“妤兒聰慧,果然什麼都瞞不過你。”權衡片刻,他終于下定決心,“老國師在還鄉前提醒過朕。”
喬妤擡眸,雙眼皮褶成深深的一道,黝深的瞳孔中黑白分明,仿佛執掌對錯的判官。
“兒臣明白。”
她彎起的眉眼間沒有絲毫笑意,大概是為了壓抑自己的情緒,蔥白如玉的拇指微微用力,幹脆地在唇角劃過。
殷紅的口脂暈開,沾染上陰影處雪白的肌膚,竟有種讓人呼吸一滞的刺目——仿佛暗夜滴落在凝霜草地上的鮮血,詭異而危險。
成德帝心頭一跳,登時有些後悔。
在某些地方,自己和小女兒是極其相似的。可以毫不誇張的說,比起其他幾個孩子,他和蕭妤才最算得上是同類。
于是,在她起身前,男人重新将人按回椅子上:“等等。”
他思忖片刻,緩緩開口,“實不相瞞,你有位素未謀面的哥哥。”
“在玄都觀?”
“朕雖不喜他,但畢竟是皇室血脈。”沒有正面回答,成德帝的聲音落了下去,“汴元沒有傳位omega的規矩。如今你二哥不在了,如若哪天,懷瑾也出了事……”
果然,帝王是世間最為冷血的動物,喬妤譏諷一笑,當觸及利益,孩子也不過是保證他身居高位的棋子。
她仰頭靜靜看着他,眼底僅剩的溫情也寥寥無幾。身處利益的對立面,少女仿佛談判桌上冷靜而瘋狂的賭徒,除非對方開出令自己滿意的條件,否則不會輕易離開。
帝王背過身去,避開她的目光:“日後,除了那張位置,朕都可以給你。”
“成交。”
喬妤颔首,毫不留戀地離開。
*
“喬隊,呼叫喬隊,收到請回應。”
“嗯。”腦海中象征自己位置的小紅點距目的地愈發近,她不覺加快了語速,“正在靠近,預計五分鐘後到達。”
“收到。”
那頭頓了頓,一陣嘈雜的電流聲後,指令清晰地傳遞過來。
“空間傳送開啟進入倒計時,請準時到達,将高低維對沖對γ星系造成的影響壓縮到最小。”
“300,299,298……”
倒計時信息被空間站毫不留情地掐斷,腦海中僅剩的隻有幾條象征地形的等高線和一個光芒逐漸暗淡坐标點。
為了減小影響,還真是謹慎到了極點。
喬妤暗歎一聲,幸好自己不忘老本行,趁着通話将蒼麓山的整片地勢都記了下來,否則便隻能像無頭蒼蠅似的在山林亂竄了。
等腦海裡隻剩下一片黑暗,她也不慌不忙;隻是借着巧勁撥開半腰高的灌木,輕車熟路趕向約定的地點。
衣袂翩翩,帶起晨間草木的清爽氣息。
不經意地試探過後,确定雙方的交流通道均已經切斷,喬妤微微勾起唇。待估算完剩餘的腳程,她駐足停留,看向樹上跟蹤許久的少女。
!!
沒料到對方會發現自己,溫疏桐一驚,心幾乎跳到了嗓子眼。她顧不得摘去勾得脖頸間皮膚刺痛的蒼耳,嘴唇幾欲開合,眼眸中晃動的慌亂不似作假。
“公主,我……”
“下來。”
沒有時間聽他解釋,喬妤言簡意赅,“别跟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