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長公主要來宮裡賀喜,公主可要提前準備好衣裳?”把斟好的茶遞到喬妤手邊,玉簪立在她身側,開口詢問。
茶水在青花瓷杯子裡晃蕩了幾圈,随後滑入喉嚨,微苦回甘。喬妤扭頭看向她,頗有些意外:“什麼事兒引得姑母大動幹戈?時至今日,本宮竟沒得到半點消息。”
“說起來,長公主此番進宮,還是為了向您道喜呢。”
看着她迷糊的摸樣,玉簪忍不住掩唇輕笑,語氣中帶了些驕傲,頗有些榮辱與共的意思,“畝産百斤可不是件小事兒——據說,長公主剛得知這消息時愣是不信,以為是坊間百姓胡亂的吹噓;幾日前,吩咐驸馬同陛下再三确認後,才終于定下心來。”
“姑母真是有心了。”
“是呐,除了郡主,長公主最關心的便是公主了。”望着她這段時日因忙碌而減下來的嬰兒肥,玉簪不由得搖頭歎息,語氣裡多了幾分埋怨的意思,“看到您瘦了許多,長公主定要心疼。”
“诶呀,既然如此,明日的衣裳就勞煩玉簪多操心吧。”喬妤毫無心理負擔地當起了甩手掌櫃,托着下巴望向一臉無奈的大宮女,“畢竟,本宮最為頭疼的,便是思考服裝配飾。”
“是麼?看來公主是不打算好好打扮了。”宮女聳了聳肩,嘴角帶着若有若無的笑意,“隻怕到時候會後悔。”
“你這是什麼意思?”看着她故弄玄虛的模樣,喬妤的腦海中忽然靈光一現,“難道說……‘她’也要過來?”
玉簪長長的哦了一聲,擺出恍然大悟的樣子:“公主問的可是永嘉郡主?這般重要的喜事兒,郡主自然會一道來的。”
她不禁笑罵:“好你個玉簪,竟膽敢對本宮下套!”
“奴婢知錯了。”她從善如流地道着歉,把剝好的一小碗葡萄遞到喬妤手邊,“看在它的份上,公主能否通融?”
呈蓮花瓣狀的水晶碗中,晶瑩剔透的淡綠色果肉微微顫動;若是仔細看,還能發現隐隐有白汽從其上冒出——是才冰鎮過的。
雖然自己之前一直對這些不感冒,但一看到戶外被曬得耷拉的花草,她不得不承認自己可恥地心動了。
喬妤的手指貼上水晶碗,撚起一顆放入嘴裡,輕輕一咬,清甜甘冽的汁水立刻充滿整個口腔,讓人不由得幸福地眯起眼睛。
“唔,那就原諒你好了。”女孩含糊不清地說,“至于衣裳嘛,本宮會親自準備的。”
“诶?”
“哼,永嘉已有一月不來尋我,怕是忘了宮裡還有個妹妹。”
喬妤咽下最後一顆葡萄,有些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在宮女端來的盆子裡洗淨了手,随後小女兒家似的端起了架子。
“玉簪,你看看哪個合适?”她打開精緻的首飾盒招呼人過來,“本宮在明日一定要好好打扮,讓她為前幾日錯失與美人獨處的機會後悔!”
聽到她自封的稱号,玉簪被逗得笑岔了氣。她伸出三指,故意作出一本正經的樣子對天發誓:“公主放心,奴婢定會和各位妹妹把您打扮漂亮,讓永嘉郡主追悔莫及。”
“很好!”
雖然嘴上說得好聽,但喬妤也明白,自己對穿搭确實不在行。最後的方案大部分都采納了玉簪的意見,但待徹底挑選完畢,也已是半個時辰之後的事兒了。
疲憊感悄無聲息地浮上身來,喬妤坐到榻上,閉了眼,柔若無骨的素手撫上額頭,似是想緩解自己緊繃的神經。
心思玲珑的宮女看出了她的興緻缺缺,悄悄走到殿外,不再打擾困倦的少女。
*
“公主回來了?”
玉簪對她行了一禮,随後壓低聲音:“溫小姐。”
在休息?
她動了動嘴唇,沒有出聲。
是。
宮女點頭。
溫疏桐退後一步,正打算轉身離去,忽聽得屋内的床闆發出咯吱一聲輕響。随後,少女黏黏糊糊的聲音傳來,像湯勺攪動着一鍋熱乎乎的糖漿,“玉簪,是有人嗎?”
“溫小姐,”看出溫疏桐臉上的猶豫,玉簪笑着示意她進去,“公主休息許久,也差不多該起了。”
“吱呀——”
推門聲如一道不容置喙的宣判,讓在賴床與起床間糾結的少女蹙起眉,她沉沉歎了口氣,勉為其難地接受了自己不得不起身的事實。
燦爛的陽光斜斜地照進屋内,一室亮堂、甚至有些炫目了;擡手擋去一部分光,她從交錯的陰影裡艱難地睜開眼。
透過細細的指縫,喬妤看清了來人:
逆光行走的少女身形高挑,即使是一身素色綢衣,也掩蓋不了她由内而外散發出的貴氣。大概是被喬妤小貓似的懶散模樣逗笑了,她的肩膀微微聳動着,卻不出聲。
竟敢嘲笑自己?
她坐起身,長發散落在肩頭,微微有些不爽——
搞什麼嘛?任誰被迫熬大夜後在白天補覺,不管睡多久,恐怕都是會心懷不滿的吧!
“喂,溫疏桐……”起床氣還沒消散,少女的語氣比起平時也沖了不少,“你這表情是什麼意思?”
“日光耀眼,恐怕是公主看錯了。”應付這種情況,溫疏桐可謂是非常有經驗,她臉不紅心不跳地扯了個謊,随後态度極其良好地道歉,“不過,是微臣打攪了公主休息,還望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