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萬嘉旅就抵在門口,“我腸胃不好,大過年吃生病了怎麼辦。”
紀榆又歎了口氣,“吃面條嗎。”
萬嘉旅扶着輪椅扶手坐起來,“大過年就吃面條。”他從紀榆的手臂下面鑽過去,“我買菜了,在輪椅後面。”
紀榆隻能把他的輪椅拎進來。
他沉默地在廚房做飯,這個房間裡關于萬嘉旅的東西真的被收起來了,在土黃色的紙闆箱裡,還沒貼膠帶紙。
萬嘉旅癟着嘴,他把東西都倒在桌子上,像擺攤一樣。
紀榆沒動他帶來的東西,真的隻是在廚房下面條。
素面,什麼都沒有,他還是那樣插兜端着面條就出來了。
萬嘉旅盯着他的手癟嘴,他按了半天自己的情緒,“你不吃嗎。”
“我...一會兒有約。”紀榆說。
萬嘉旅的眼眶一下子紅了,“要去吃年夜飯?”
紀榆沒說話。
萬嘉旅的胸腔起伏地厲害,“你...你不要去。”
“已經約好了。”
“我不讓你去。”萬嘉旅感覺自己已經在崩潰的邊緣了。
“不要鬧。”
萬嘉旅憋了半天,哆嗦地嘴唇說,一退再退,“那你晚上回來睡覺行不行。”
“...要,看情況。”
萬嘉旅一下子把桌子上的東西全部都推在地上。
七零八落的關于二人曾經的東西都被打在地上,玻璃盒碎了,麂絨盒也開了,那枚耳釘蹦跳了兩下,搖晃的不倒翁也歪在那裡,萬嘉旅撐着手臂,一直發抖,“不要去。”
紀榆看了看手表,“我還有二十分鐘可以等你吃完,如果你還要胡鬧,我會給你家裡人打電話,我不想弄成那樣。”
萬嘉旅瞧着紀榆的眼睛,“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在山裡的時候也不是這樣跟我說的。你明明是喜歡我的。”
紀榆手指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當時的環境比較無聊。”
“無聊?”萬嘉旅都要笑出來了,“你跟我玩呢是嗎?”
“可以這麼理解。”紀榆道。
萬嘉旅扶着桌面過來,一巴掌摔在紀榆的臉上,他的眼睛紅成了兔子,眼鏡被打落在地面。
“現在可以了嗎?”紀榆問,“我,差不多時間要走了。”
滾燙的面被打在地上,“真的哥們,你去死了吧行嗎,我讓你好過我就是狗,老子讓你好過我真的别活了。”萬嘉旅咬牙切齒,他都不知道他們之間為什麼會搞成這樣子。
紀榆卻平靜地說,“我不想我們之間弄得太難看,因為你給我提供了寶貴的上學機會,也在過去的物質生活上給我很大的幫助,可能恩情還不清楚,但是經濟上面,我應該是沒有虧欠你了,而且,我自認為以你對我造成的傷害來說,我已經....”紀榆舔了多次嘴唇,“已經都還給你了,所以我沒有義務在這裡陪你胡鬧,如你所說,我快三十歲了,我應該...”
“...應該?”他顫抖詢問。
“...放過我。”
萬嘉旅聽到這一句,感覺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他擺了擺手,紅着眼睛扶着牆往外走,外面炸開新年的煙花,他們曾在五年前在煙花下接吻,說他們以後會一路生花。
紀榆蹲在地上收拾碎了的碗,他看見萬嘉旅扶着牆面離開,他用舌尖抵着下牙,動了好幾次唇,隻覺得胸腔鼓脹得厲害。
他坐在飄窗口抽煙,整個房間陷入一片黑暗,他又在黑暗裡一點點撿起來萬嘉旅的東西,他睜着自己的眼睛,用力的按着眼眶。
他在大年夜的煙花恣意的時候一個人走在街道,不知不覺來到他的高中,校訓紅字刺眼。
紀榆一個人坐在主席台的台階上,他能看見萬嘉旅當年上課的教室,因為他沒有出國而竊喜,他也有偷偷看萬嘉旅他們做的小遊戲,他的社交軟件總有女友但是忍不住想看,或許旁人都說紀醫生看起來風清氣正,但是隻有紀榆自己知道,他有按都按不下的窺探欲,他陰暗也卑鄙,擁有月亮的兔子會在無月時變成老鼠,他在廢墟裡聽見他的夢中情人說他幻想的與自己的未來,他看着自己的手心,忽然就笑了。
就當過過了。
那就無憾了。
總不是給他一貧如洗的真心,和一事無成的陪伴。
他本就是大街上無人問津的垃圾,貧窮的風如影随形,他以為穿過了暗夜就能迎來黎明但是,命運的海風旋轉又猛烈的再次将他卷起,一文不名的人本就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