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瀾淵再看了眼淩霜,“把她帶回乾華宮。”這個她,指的是沈玄。
可沈玄哪裡是個聽話的人。
“慢着。”
沈玄沒打算就這麼跟蕭瀾淵走,而是轉身去扶起跪在地上的陳嬷嬷,“我們先送心妃娘娘回宮。”
蕭瀾淵聽到這話,回頭看沈玄。
沈玄也擡頭看她,說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讓淩霜同我一起把心妃娘娘送回她的寝宮,可好?”
雖是問詢,卻不容置喙!
陳嬷嬷站起來,一個勁地道謝。深深地看了一眼蕭瀾淵,才知心妃娘娘為何要喚她是南榮槐。
原來,母女倆竟可以長得如此相像。
……
沈玄的針包在掖庭沒能帶出來,還是淩霜臨時到太醫院拿了一付。
她的手傷得不輕,高熱也沒退。捏着銀針的手微微顫抖,待紮進心妃娘娘的穴位時卻又分毫不差。
強忍着病痛施針,如此寒冷的天,沈玄鬓角竟滑下細密的汗。
約莫一個時辰,沈玄将心妃娘娘身上的銀針取下,又把了一次脈,緊蹙的眉心才緩緩地舒展開。
她讓淩霜拿來紙筆,寫下一個方子遞給站在一側的陳嬷嬷:“心妃娘娘已無大礙。您按着方子抓藥,先吃上三日,三日後我再來。”
蕭瀾淵沒回宮,而是站在沈玄的身後,看着她的一舉一動。
沈玄的衣袖被火燒去了半截,邊緣處被火焰舔舐得焦黑,衣裙也蒙着一層煙熏的痕迹,卻一點也瞧不出她落魄的模樣。
待給心妃娘娘蓋上被褥之後,沈玄才站起,忽地眼前一黑,險些倒下。
蕭瀾淵剛好扶了她一把。修長的手臂從後背滑到腰上,撈進自己的懷中。
好燙,即便隔着兩人身上的衣裳,蕭瀾淵仍能感覺到沈玄燒得不輕。再細看她的臉,也是燒得紅撲撲的,兩片唇已然幹得皲裂,露出血絲。
兩人就這麼對望了半晌。
腳上有傷,又耗盡了精氣神。沈玄安心地躺在蕭瀾淵的懷裡,右手還輕輕伏在蕭瀾淵的胸前,難得嬌柔地沖她微微一笑,“謝陛下!”
蕭瀾淵眉心擰了一下,喚來淩霜,把沈玄推到淩霜的身上,冷聲說道:“帶她回宮。”
沈玄一下子倒在淩霜的懷中,也不腦蕭瀾淵對自己的粗魯,看着淩霜,柔弱地說:“謝謝霜霜!”
她的聲音極小,蒼白無力。
剛轉過身的蕭瀾淵,聽見“霜霜”二字,身形一頓。
淩霜對上沈玄病恹恹柔媚的杏眼,臉不知為何刷地紅了。懷中美人真暖和。
待她們走出慧心宮,一股冷冽的寒風裹挾着萬千雪花撲面而來。
鵝毛大雪,漫天飛舞。
庭院中的石桌石凳早已被厚厚的積雪掩埋,隻露出些微輪廓。擡眸望去,隻見天地間一片銀白。
蕭瀾淵是坐着步辇來的,剛坐上去,便看見沈玄在淩霜的懷中已經閉上雙眼,不知是累暈了過去,還是睡着了。
蕭瀾淵對淩霜拍拍自己的肩膀,将大氅敞開,意思是讓淩霜把沈玄放到自己的身側。
歩辇坐兩個人沒問題。
隻是,一個是當朝女帝,一個是先皇遺後,倆人同坐一個歩辇 ,這樣的先例還未曾有過。
淩霜看着蕭瀾淵不容置喙的眼神,還是把沈玄抱到了蕭瀾淵的身旁。
蕭瀾淵本能地把沈玄的頭枕在自己的肩上,用大氅将沈玄包裹起來。
這一幕,讓淩霜、莫冰和薛雨,以及侍衛都看得一呆。
華蓋擋不住飄搖大雪,總有幾朵落在沈玄的臉上。
蕭瀾淵伸手将沈玄臉上的雪花抹去,看着肩上的那張臉。
沈玄面色蒼白如紙,卻透着一種病态的凄美。眉如遠黛,微微蹙起,卻又在這憔悴之中,難掩天生麗質的清韻。
有一種人,其性如水,随境而化,遇火成焰,遇水成瀾。
她可是溫婉柔順,如春日之柔風,輕拂人面。見老弱病痛者,必施援手,潤澤人心,惹人憐愛。
也可是遇奸邪之徒,心懷不軌者,便恰似星火墜于幹草,引燃其體内潛藏之烈性,利箭出弦,句句刺人心魄,毫不留情。敢與惡者直面相搏,無畏無懼。
沈玄,你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吧?!
一抹笑意緩緩爬上蕭瀾淵的嘴角,起初隻是淺淺的弧度,卻在瞬間蔓延開來,化為一抹志得意滿的笑容。
她輕輕仰頭,任冰冷的雪花打在臉上。此時與平日的畏寒不同,她隻覺得心情豁然開朗,美麗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