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上午清懿堂禮廳安排了八家客戶,每家都是從頭到尾走的一樣的流程,起初陸初看的還有些動容,後面就逐漸麻木,整個人被席卷而來的困乏和疲倦包裹住。
把第五家家屬帶進來後,陸初像之前一樣站在花圈旁邊。
哀樂奏響,陸初努力睜開沉重的眼皮,偷偷掐了把自己的手心,逼自己打起精神來。
思緒混亂中,他突然察覺到有個人朝自己這邊走了過來,身形偏瘦,一身黑色連衣裙,年輕女人在陸初身邊站定,事不關己的旁觀者似的看着遺體前的家屬俯身默哀。
“他們很奇怪,對吧,”黑裙女人雙手抄着兜側頭看向陸初,似乎是想向他尋求認同,“明明我老公好好地坐在那裡跟我揮手打招呼呢,他們居然說我老公死了,還硬把我拉來這裡參加什麼告别儀式,他們簡直是瘋了。”
禮廳外豆大的雨滴落在地上,濺起一簇簇小水花。
陸初在嘈雜雨聲和哀樂聲中努力分辨出身旁黑裙女人所說的話後,不可置信地擡起眼,震驚地看向那具躺在遺體告别儀式中央的屍體。
旁邊這個女人說她老公正好好地坐在那裡跟她揮手打招呼。
本來還被困意席卷的陸初突然就被吓得打了個寒顫,他試探問身旁黑裙女人,“你老公在跟你打招呼?”
黑裙女人滿臉笃定,點頭笑道:“沒錯。”
似乎是怕陸初不相信,她繼續道:“他不僅跟我打招呼,還在喊我讓我過去跟他一起坐在那裡看那些人向他鞠躬呢。”
陸初皺眉:“……”
不是,他今天怎麼一直撞見奇怪的女人?
他委婉地開口勸身旁女人,“女士,您要不然去旁邊的休息廳休息一下?”
黑裙女人堅定地搖頭,憤怒蹙眉拒絕道:“不,我不累,”她同樣不可置信地問陸初,“你是真的瞧不見我老公坐在那嗎?”
“他明明,明明正坐在那裡跟我說他不喜歡這裡,要我一把火燒光這裡他就會開心了呀。”
陸初既震驚又害怕地看向那具屍體,恍惚間,他似乎真的瞧見了屍體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穿着黑色夾克外套的男人坐在供桌前,正冷眼盯着這邊,厲聲催促陸初身邊的黑裙女人道:“這裡怎麼這麼糟糕,這裡怎麼這麼吵鬧,快,快去點一把火燒幹淨這裡,快啊!我再也無法忍受了!快按我說的去做!”
冷風拂面,陸初手腳冰涼,他知道自己開始有些不對勁了。
但混亂中,他還保有還算清晰的理智,他記得自己拿到的九豐山殡儀館規則怪談第五條:
[無論什麼時候,你都要記住,死人是不會說話的,更不會哭,如果有家屬告訴你說他看見死人跟他說話或者你看見死人張嘴和你說話,千萬不要相信,更不要告訴領導,那隻是幻覺,你隻需要守在門口等家屬或者你自己恢複正常就好。]
其中:“更不要告訴領導,那隻是幻覺,你隻需要守在門口等家屬或者你自己恢複正常就好。”這些話是假的。
所以陸初一邊喊人攔住要沖過去拿香燭點了整個禮廳的黑裙女人,一邊掏出手機給主任打電話彙報他在禮廳見到的異常情況。
主任似乎是之前遇見過這種古怪的情況,在手機對面十分冷靜地囑咐他說:“小陸,你現在馬上去衛生間洗把臉,尤其是注意洗一下自己的眼睛,别害怕,我馬上就趕過去處理這件事。”
陸初洗完眼睛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趕來的主任已經控制住了局面,隻是禮廳裡被砸的亂七八糟,地闆上滾落着被人用水澆滅的香燭,告别儀式被徹底打斷,黑裙女人情緒激動地被禮廳裡女工作人員抱住,等待着救護車把她接走。
因為黑裙女人鬧了這一通,禮廳需要重新布置,排在後面的那三家客戶需要做的告别儀式被延後推遲到下午。
而陸初因禍得福,主任說他反應迅速,為殡儀館避免了大的損失,讓他接下來不用幫着收拾禮廳,這會兒可以先回去宿舍樓換身衣服,等下午上班的時候再去新水樓。
又困又累的陸初聽見主任這話,立刻高興地撐着傘離開了清懿堂,回去宿舍樓。
隻是他沒想到,他那個富貴表哥張兆輝這會兒正曠工呆在宿舍裡,他剛打開門,張兆輝就猝不及防地舉起桌邊的方凳猛然朝他頭上砸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