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初沒來得及躲開,腦袋硬生生扛了那一襲重擊,血登時就順着額頭從眼前流了下來,出于求生的渴望,他體内腎上腺素飙升,反應極迅速地在走廊地上滾了一圈,躲過張兆輝接下來的又一次打砸。
“砰!”凳子被砸在地上,摔了個支離破碎。
陸初這會兒已經感覺不到疼了,他從地上爬站起身,蓄力一拳揮向伸着手想要掐死他的張兆輝左側臉頰,隻那一下,陸初幾乎用盡了全身的所有力氣。
而張兆輝吃了那一記重拳後,立時便暈在了地上。
陸初松了一口氣,顫顫巍巍地扶着牆,本想掏出手機給張恪打個電話,但他的手還沒來得及收回來,眼前的景物扭曲旋轉,額頭也越來越濕潤,最後實在支撐不住,徹底陷入黑暗混沌之中,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識。
不知道過了多久,陸初耳畔響起了咀嚼的細微聲響,他的意識逐漸回籠,啃食的聲音也越來越清晰。
他緩緩睜開眼睛,瞧見了頭頂破舊泛黃的天花闆,似乎是注意到他已經醒了,宿管那張滿嘴鮮血的臉突然間闖進了他的視野裡,粗黑的眉,高挺的鼻子,芝麻大的小眼,長而寬的下颌線,看起來還是和之前一樣忠厚老實,如果忽略他那塞滿了肉絲和鮮血的大闆牙的話。
宿管手裡拿着鮮紅的肉塊,血滴滴答答落在陸初臉上,他邊嚼嘴裡的肉塊邊嗚嗚咽咽對陸初咧嘴笑道:“小陸,你怎麼大白天地就睡在走廊裡啊?”
他“好心”地把陸初從地上扶起來,陸初捂着自己發脹的額頭,視線落在旁邊已經被宿管啃食了大半個腦袋、一坨坨腸子纏繞的内髒被從刨開的胸膛裡扯出來的張兆輝身上。
宿管對此不以為意,仿佛地上扔着的隻是一塊再普通不過的牛肉羊肉而已,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咂了咂嘴,“我好久沒吃東西了,等不及把他拖回一樓就開飯了。”
“對了,”宿管眼睛發亮地看向陸初額頭上的傷口,饞嘴地咽了咽口水,但礙于系統限制,他還是體貼地問陸初,“你受傷好嚴重,需要我打120送你去醫院嗎?”
陸初此時腦袋又沉又痛,又因為剛剛目睹了張兆輝殘破的屍體,那可怖的一幕給他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陰影,他這會兒的精神已經在瀕臨崩潰的邊緣。
“謝謝你,不用了,”他用自己最後的理智僵硬地擺了擺手,轉身走進206宿舍,關上了門,仿佛這樣就能隔絕外面那些惡心恐怖的景象。
陸初一瘸一拐地走到衛生間,站在洗手池邊一遍又一遍地清洗着自己沾滿鮮血的臉和手,直到濃烈的血腥氣随着池子裡那些血水被一齊沖進下水道裡。
鏡子裡,陸初那張秀氣的小臉上此時隻剩下因遭受到巨大精神沖擊而留下的透着絕望的慘白。
他看着鏡子裡自己的憔悴模樣,與兩周前那個幫表姑看房子又同時做兼職的男大學生判若兩人。
張兆輝,死的那麼凄慘。
說不準,下一個死掉的人就是他。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可陸初畢竟隻是個沒畢業的大學生,心理素質比不上混迹社會多年的老江湖,他手撐着洗手台,最終還是忍不住生理性地嘔吐了出來。
吐完後,他癱坐在衛生間門後,抱着膝蓋逐漸睡了過去,直到下午一點五十的鬧鐘響起,他才驚醒過來,處理好傷口,洗了個澡換好幹淨衣服再次撐傘去了新水樓。
一下午,陸初除了工作,就是在思考之前在食堂裡遇見的那個大姐說的話,在親眼目睹張兆輝的死亡慘狀後,他下定決心一定要盡快解除與DOMP遊戲公司的系統綁定,帶着妹妹逃去安全區生活。
他直覺自己左手手腕上留下的那一串鮮紅數字:[0196——0342——0757——0588]可能會是幫他擺脫困境的鑰匙。
所以他趁着去接水的間隙,打開系統的虛拟透明面闆,讓小黑無常幫忙看了眼他手腕上的數字,小黑無常先是震驚,随後又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一般語氣平淡地對陸初說這隻是一組普通的數字,他看不出來有什麼問題。
依照小黑無常對他的讨厭程度,陸初判斷食堂那個大姐留給他的這串數字一定是另有玄機,因而他打算出去九豐山殡儀館副本後去問一下小白無常。
下午五點,陸初終于可以提前下班。
“叮咚——”
時間流速靜止,他眼前浮現透明虛拟屏幕。
[任務進度75%。]
[再次提醒,為了您的生命安全,請嚴格遵守規則。]
[最後,祝您早日死在遊戲裡!]
這對陸初來說算是個讓人激動的好消息,百分之七十五的任務進度意味着離他們成功逃離九豐山殡儀館不遠了。
他先去食堂以自己和孟常瀾的名義打包了兩份“西紅柿雞蛋湯”,随後就立刻撐着傘提着湯去了地下停車場等待孟常瀾。
怕自己睡過去,陸初站在地下停車場出口不遠處的滅火器箱旁邊,在設置允許系統時間流動後,登錄進DOMP公司遊戲玩家賬号,這次,他找到了直播間的入口。
在直播間裡,他可以随意查看360度的自己每個角度的攝影畫面,還可以看到直播間内的實時人數和觀衆留言打賞。
但他頭頂有個鮮紅色的感歎号,上面有一行滾動着的小字警告他說:“為了觀衆的沉浸式觀看體驗,請不要表現出您已經注意到了直播間的存在,更不要與直播間觀衆産生任何互動,注意,如果違反此項規定,您将付出生命的代價!!!”
陸初身上沒長反骨,既然系統告訴他讓他假裝看不見直播間,他自然會乖乖遵守約定,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并不想找死。
他掃了眼現在的直播間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