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方儀沒有挪動一步,掐着掌心強壯冷靜,含糊道:“盧嬷嬷,我身體有些不舒服,就不過去陪娘見人了,我怕說錯話。”
說罷,崔方儀轉身帶着丫鬟金珠走開,徒留盧嬷嬷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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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方儀坐到廊下長椅,雙目出神。
金珠見狀,不由得擔心問:“四姑娘,你怎麼了?要不要奴婢去請大夫?”
崔方儀搖頭,“不用了,我沒事。”
崔方儀将丫鬟叫退,自己一個人獨自靜一靜。
可周遭越靜,内心卻愈發不平靜,那個夢猶如一隻大手死死扼住她喉嚨,教她從腳底升起一股寒意。
太子……這種人,她怎麼能嫁。況且那個夢裡太子并沒有當上皇帝,真正當上皇帝的是三皇子。
而她的五妹妹撿了大便宜,一舉當上榮寵後宮的皇後,甚至晚年還當上了太皇太後。
崔方儀攥緊手,回憶方才三皇子與五妹妹的相處,心内不甘逐漸侵染上眼眸。
就在這時,前方典膳房走出來兩名侍女,手上端着一碗藥膳粥,綠衣侍女忽然捂着肚子喊疼,就讓另一名黃衣侍女快快送去給李主君。
待綠衣侍女走後,那名黃衣侍女卻鬼鬼祟祟環顧四周,沒發現異常後便從懷裡掏出一包藥,快速倒進粥裡。
随後黃衣侍女整理發飾,又挺起胸來,托了托自己飽滿的胸脯。
崔方儀躲在柱子後詫異看這一切。
黃衣侍女剛收起來,前方來了一名管事宮婦,說這茶不用端去給主君了,黃衣侍女沒料到會是這樣,臉色閃過一絲慌張,又不由自主松了口氣。
許是不甘心,黃衣侍女又追問了一句主君當真不喝了,管事宮婦一個眼神瞥過去,黃衣侍女這才收斂了自己的心思。
黃衣侍女端着托盤回典膳房。崔方儀走出去,撿起方才被扔掉的藥包,上面還剩下一點兒。
崔方儀鬼使神差揣進袖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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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邊。
謝承平被長公主的人喚了回去,崔苡茉福身與他辭别。
重新回到亭子裡,疏月打趣道:“五姑娘,三皇子一看就是喜歡你。”
崔苡茉卻沒有過多感覺,這短暫的相處讓她覺得三皇子人還算不錯,為人正直。
日後嫁過去,他應當也會尊敬自己,而她隻要做好本分,當好他的婦。
這是崔苡茉能想到的最好的結果。
“疏月,我有些渴了,你去幫我倒杯茶。”崔苡茉說道。
疏月笑嘻嘻應聲:“好嘞,奴婢這就為未來王妃沏茶。”
崔苡茉嗔怒剜了她一眼。
過了一盞茶功夫,崔苡茉還未等到人,不免疑惑,猶豫片刻,打算動身前去典膳房看看情況。
經過一遊廊時,疏月端着茶盤迎面走來,“五姑娘,典膳房的人好多,方才奴婢想去沏茶,典膳房的人讓奴婢在外面等着,這才等得久了些。”
崔苡茉看着眼前沏好的熱茶,無奈道:“廂房裡也有茶,不必再重新沏一壺。”
疏月卻不贊同:“廂房的茶都涼了,五姑娘你身體虛弱,大夫人叮囑奴婢切記不能讓你喝涼的吃食,奴婢這才去典膳房讓人沏一壺熱茶。”
崔苡茉無奈,“可我們在長公主府上,賓客衆多,典膳房哪能顧得來。”
疏月笑吟吟跟着她回廂房,“奴婢的職責就是照顧好未來王妃。”
崔苡茉笑笑:“你這丫頭……”
主仆兩拐過長廊,消失在盡頭,渾然不察長廊另一端站着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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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休息的廂房,崔苡茉一杯茶下肚,肚子頓時暖和起來,手腳的冰涼也驅除了些。
“疏月,盧嬷嬷喊我和你過去。”
門外金珠朝裡面喊道,疏月忙不疊出來,“盧嬷嬷喊我們過去做什麼?”
金珠想到四姑娘吩咐她做的事,雖不知緣由,但她身為奴婢隻能照做。
“我怎麼知道呢,快跟我過去吧。”
“那行,我去跟五姑娘說一聲。”
兩丫鬟離開廂房後,崔苡茉坐在桌前,漸漸地覺得有些困,撐着下颌昏昏欲睡,同時覺得身體有些熱……
等她再醒來時,眼前一片白茫茫的帷幔,四周窗牖透進來薄薄的光亮,而她此刻倒在錦被之上。
“疏月……”
崔苡茉撐起半個身子,覺得身體反應好生奇怪,又熱又無力。
“疏月……”
等她從床榻上坐起來,掀開帷幔時,入眼忽然看到前方站着一個高大的人影,背着光,正居高臨下看着自己。
崔苡茉看了一眼周圍,不是在她廂房裡,幾乎是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有采花賊。
緊接着心口泛起寒意,她一個未出閨閣待嫁的姑娘被擄到别處,還和外男共處一室。
即便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更何況……身上還有一些奇怪的反應,也在提醒着她自己,定是被眼前的男人下了藥,欲奪走她的清白。
崔苡茉攥緊垂落在腳邊的帷幔,撐着三分清醒,克制着反應呵斥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竟然……膽大包天采花采到我頭上,要是讓我外翁知道,你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崔苡茉搬出外祖父景翰林出來,試圖吓退這宵小,然而那人聽後一動未動,崔苡茉不由得暗惱,撐起身子站起來,光影錯落,她終于得以看清面前的男人。
“你是——”
崔苡茉震驚不已,這人讓她好生眼熟。
“你是……”
她吃勁地努力回想,終于讓她想了起來,這人是她在容山寺遇到過的一位青年僧人。
方丈說是世家公子來念經修行,她也就沒放在心上。
沒曾想,她竟然在這裡遇上這位世家公子。
面如冠玉,目若寒星,确實有世家公子的氣度,可周身又萦繞華貴之氣,隐隐有一股久居上位者的從容,教她生出一絲奇怪。
當崔苡茉目光緩緩下移,觸及對方身上的玄衣纁裳,烏紗翼善冠上的二龍戲珠,繡着五爪龍紋的織金袍服系戴玄色玉圭時,再一次驚愕——
這人真正的身份恐怕并非是當初方丈說的世家公子,而是……當朝太子!
隻有當朝太子才敢穿五爪龍紋的袍服!
崔苡茉腦海混沌,為短時間颠覆這人的身份而無措,重新對上對方一雙銳利深沉的眼睛,她感覺到強烈的注視感和審視。
霎時間,一身冷汗沁濕後背。
“您是……太子殿下?”
崔苡茉艱難溢出這道問話,同時也心如死灰,倘若給她下藥的人是太子,那她即便是叫破喉嚨也沒有人來救自己的。
她咬牙将領子裹緊了些,垂眸緩聲道:“太子殿下,您是讀過聖賢書修過道心的人,臣女許是有幾分姿色,但臣女已經和你弟弟訂了婚事,我們是絕無可能的了,還請将解藥給臣女吧。”
偏殿裡寂靜能聽針落,崔苡茉微微張着口,咽了下口水,試圖吞下這熱意。
“……什麼?”
晦暗的幾個字從男人嘴裡吐出,嗓音喑啞,帶着幾分玉石碰撞的低沉。
此人正是大周朝太子謝封延。
他應邀親臨長公主府,府上賓客多,言官權臣亦多,不想與他們見面,恭賀禮成後前往偏殿休息。
他也不曾想,剛過來就遇上這麼一位身中春/藥的弟妹,從他的床榻上醒來,還紅口白牙兜頭潑了他一盆污水。
污蔑他堂堂太子對她下了藥。
太子眼神冰冷看着眼前的弟妹,“你再說一遍?”
崔苡茉以為他惱羞成怒,心裡發怵,可身上的反應越來越令她不安。
眸子裡漸漸浮起濕意,強裝冷靜,擡眸望去,半是祈求半是提醒道:
“殿下,您也不想讓你父皇母後,姑母姑父姑表姐……”
崔苡茉一字一句道,渾然不察櫻唇吐出的嗓音帶上了幾分蠱惑,“……還有你剛滿百日的表侄知道你做這種事吧?”
話音落下,崔苡茉雙眸陡然一縮,一瞬不瞬盯着一步一步朝她走過來的太子。
垂在袖子裡的細手微微收緊。
“你是第一個這麼污蔑孤的人。”
陰森的嗓音自頭上傳來,崔苡茉隻知道難受快要吞噬了她,“殿下……求您放過臣女……”
帷幔随風而動,窗牖下透進來的樹影斑駁。
崔苡茉這一次近乎懇求,她不能在這個時候讓母親蒙羞,讓侯府蒙羞,讓她未來夫家蒙羞。
太子眯眼掃過崔苡茉,緊接着眉頭皺起,似乎并不想與她這種人費口舌,大手一擺,正欲離去。
就在這時,一道纖細的身影踉跄着繞到他跟前,雙手張開攔住他去路。
“殿下……請您把解藥給弟妹吧!”
謝封延靜看着眼前面色紅潤到近乎快失去理智的姑娘,卻愣是強撐着一絲清醒,紅口白牙硬要讓他交出解藥。
崔苡茉見他不出一聲,就這麼端看自己,仿佛自己的所作所為根本不是什麼大事,絲毫不在意未出閣女子的清白。
這也讓她想起了某些聽聞,聽聞當今太子自幼被百官彈劾,有不與百官溝通的惡習,被痛批無儲君之範,枉為太子。
這樣的人,大抵在他眼裡,天下百姓不是他的子民,百姓的性命猶如蝼蟻。
崔苡茉心底升起一股難言的悲哀,“殿下,你難道要讓天下人知道,你身為太子,身為未來的帝王,卻亵渎弟弟的女人嗎?殿下你根本枉為儲君!”
話音一落,崔苡茉忽然被人抵到牆上,男人陌生淩冽的氣息猶如潮水頃刻間淹沒過來,崔苡茉一顆心霎那間跳到嗓子眼上。
“殿、殿下……”
崔苡茉後知後覺說錯了話,這話不該她說出,即便他們之間的關系一個是他的子民,一個是未來的帝王。
雙手抵在男人寬闊胸膛上,顫顫巍巍幾欲跌下,然而腰肢被一隻大手強行按住。
“殿下……你不能這樣。”崔苡茉喉嚨發出懼意,“我是你未來弟妹……”
謝封延陰狠看着近在咫尺的弟妹,漂亮眼眸寫滿了害怕,就連細細描好的柳眉都是那般無措,活像一隻受驚了的兔子。
他這才發現她樣貌确實有幾分姿色,怪不得能夠信口雌黃污蔑自己,甚至用太子名聲來威脅自己。
眸光掃過她起伏的胸-脯,眉心擰緊,随後又惡劣展開。
“想要解藥?”
崔苡茉一時沒察覺出他言外之意,以為他被自己罵清醒了,恢複人倫道德之心。
她忽然慶幸太子也并非如傳聞那般不聽谏言,許是百官對太子有所誤會。
“殿下,隻要你把解藥給弟妹,弟妹不會将這件事說出去——”
話音剛落,膝蓋被手背擺開……崔苡茉倏然收音,緊接着雙目瞬間通紅,雙手拼了勁捶打他肩頭——
“你敢叫一聲試試?”
幾欲沖出喉嚨的呐喊在這一聲威脅下猛然止住,崔苡茉雙手抵在他肩頭上,淚水漣漣看着眼前的男人。
任由他指尖挑開,深入探究。
“殿下……”她哽咽,忍不住控訴:“你的道心呢?”
她的身體沿着牆壁緩緩跌坐下來,跨/坐在太子手腕上,不敢動。
“看來你想要另一種解藥。”
崔苡茉這回終于聽出他話外之音,不敢置信睜大雙眸,就在他欲收回手時,她屈辱地喊了一聲“不要”,與此同時身體迎了一迎。
她知道他所說另一種解藥并非是真正的解藥,而是——
這樣……崔苡茉深深閉上眼,這樣起碼不會懷孕。
随着太子的亵-玩愈厲害,她承受不住地埋首在他肩頭上,一對碧玉耳墜在半空中顫了又顫。
賽雪肌膚點點染上酡紅。
握筆帶來的薄繭,屈指凸起的掌指關節,甚至腕骨上的青筋,她全都感受得一清二楚。
而眼前的男人,身着繁複五爪龍紋袍服,衣冠楚楚,人面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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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不知多久,崔苡茉感覺到他的撤去,身上的熱也在不知不覺中消退。
她眼含淚意擡起頭來,凝望着太子,恨恨地擡手欲給他一巴掌。
可擡手瞬間就被人扣住手腕,她動彈不得,看着太子陰沉沉的臉,後悔方才的沖動。
太子掀起眼皮子當着她的面,垂首嘗了一口手背上的春氵曳。
男人半個身體掩在陰影中,下颌淩厲又晦暗,唯有覆滿整個手掌的薄膜晶瑩透亮。
崔苡茉一個養在深閨的姑娘,哪裡見過這等變态景象,臉色寸寸染白,慌不擇路後退,哭着頭也不回離開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