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聞到了一股皮肉燒焦的味道,微微睜開眼,眼皮沉重,視線模糊,仿佛被什麼東西壓住,無法動彈。
“梁淺!你在做什麼!”我聽到俞芝澄大喊。
我感覺自己躺在實驗床上,眼前的景象也終于變得清晰。我用餘光瞟見,離我不遠的另一張床上,一個人坐在那裡,他抱着一具癱軟的、我無法分辨是否是屍體的東西。我的視線随之向床邊移去,好像有什麼東西在緩緩移動。
“趙子軒,我們走。”是梁淺的聲音。
為什麼是趙子軒?
床邊的東西停止了移動,直到梁淺等人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我才聽到那東西再次動了起來。
是一個男人,躺在了地下,或者說漂浮在空中,緩緩的向一處動着。
“瑞卡。”又是俞芝澄的聲音,話音剛落,我視線中上一秒還存在的男人,下一秒便如同煙霧般,一瞬間便消失不見。
我感覺俞芝澄朝我走進,便閉上了眼睛。
“瑞卡,檢查生命體征。”
然後,一束冰冷的光線掃過我的身體。
“主人,宿主已沒有生命體征。”
俞芝澄的氣息靠近,我能感覺到她似乎在哭泣,我看不見,也無法睜開眼睛,更無法安慰她——因為我自己,似乎真的已經死了。
但我還活着。
不知過了多久,我才再次睜開了眼睛,我動了動手指,還是無法行動,卻摸到背下壓着仿佛紙條一樣的東西,直到第二天早上,我才終于坐起,打開了紙條。
紙條上是我并不熟悉的字迹,寫着一個地址。
那是李承宇的家。
我翻到反面,突然熟悉的感覺撲面,我幾乎不用思考便知道這是趙宇寫給我的,雖然我從未見過趙宇的字迹。
他寫着:升升。
他叫我升升。
他寫着:“如果你還能看見這段話,就說明我的實驗成功了,而你肯定已經忘記了我。”
我沉默着,繼續往下讀。
“或許一開始我就是錯的,别人都想着救人,所以善有善報,我卻想着殺人,所以報應也就來了。去李承宇那裡,比在梁淺身邊更好,你已經什麼都不記得了,當然應該開始新的人生。”
我讀着,腦海中一片混亂,指尖一動一動地劃過紙條,我根本不明白他在說什麼,隻是看着那簡短的字句,卻怎麼也無法控制自己,眼淚像洩了堤一般,瘋狂地落下,一滴滴燙着心底。
不知過了多久,我擡起頭,身邊的世界似乎開始變得模糊,我好像在往前走着,穿過狹窄的街道,走向紙條上李承宇的家。
我毫無意識的走到了李承宇家的門口,那往日的記憶終于與此時的記憶重疊。這好像是我見到李承宇的第一面,李承宇疑惑的眼神,那一瞬的恍然大悟,都好像倒帶重演一番在我面前一一閃過,而我也正做着相同的動作。
我跟随着那股莫名的力量,進入了房間,坐到了沙發上,随後,那終于記憶中不同的場景出現了,身體卻不受控制的按照既定的軌道行駛着。
我看見自己,将手放在了他的額頭,眼前的李承宇突然變得透明,身體裡的能量好像正通過我的手彙聚成一點,而這一點慢慢飄進了李承宇的大腦裡。
“哥哥。”我聽見自己開口喊着。
“诶。”李承宇握着我的手答應着,“哥哥沒事。”他大汗淋漓,就連眼睛也漲的通紅,流出血淚。“你繼續,哥哥可以。”
我聽見自己哭了。
直到那一點不斷膨脹,變得明亮;直到它終于徹底消失在李承宇的身體裡,随着我被抽空的身體,我終于如同靈魂出竅一般,看見了李承宇七竅流血地抱着已經昏倒的我。
“陳升,你之後還是叫陳升。别害怕,不會有人再找到你了。”
我又緩緩的睜開了眼,這次,眼前是醫院的天花闆。
我感覺到一陣嘈雜,畫面像被拉開的幕布,一下子鋪展開來。眼前突然多出了許多的畫面,我看到重症病房裡,臨終的老爺爺仿佛看見了多年前已經死去的母親;我看到樓下的兒童區,幾個孩子都幻想着自己得了病症,臉上流露出恐懼的表情;我甚至看到花園中,那個植物人患者,他的眼前一片空白,卻聽到了心愛之人的聲音。
這些畫面在我眼前浮現,像是在我眼皮下亮起的燈光,随着膠片不斷變換,充斥着我的視線,可一切都不屬于我,我突然可以感受到四周每一個人的情感和記憶,也包括僅僅是隔壁病房的李承宇的。
它的腦海深處,不起眼的黑暗角落依舊有着一顆鮮血淋漓發着光的煙霧,那是我的記憶,那裡像是被巫師下了一層符咒,我無法接近,向前走出一步,腦袋便開始劇烈疼痛,仿佛有無數的電流在我的腦海中交錯,撕裂我的神經,天旋地轉,讓我幾乎要昏厥過去。
這是我放進去的東西。
“喲,你也進來了。”
那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是個女人的聲音,我猛地回頭,眼前的畫面瞬間變得更加清晰,是梁淺,他身後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出現在我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