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城縣縣衙後院。
宋若煙獨坐窗台,手裡握着一本時下最新的話本,要是平常她早已沉浸在話本裡主人公的愛恨糾葛裡,哪像現在,精神恍惚,眼神迷離,目光呆滞,思緒都不知道飄去哪裡了,這一頁書卷都已經盯了許久了。
“年少時不能遇到太驚豔的人,我這輩子都要嫁不出去了!!”
“啊啊啊啊!!”宋若煙以頭搶桌,撞得砰砰直響,口中更是發出懊悔、不甘、擔憂、驚歎的聲音。
正在鋪床的丫鬟手上動作不停,仿佛什麼都沒有聽見般,抱起臉盆就退出了房間。自上次小姐驚馬後,這種事情就時不時來一下,她都已經習慣了。
“看個話本把我腦子都看壞了。”
“當初為何不直接上?”
“誰說好女不能侍二夫的,啊啊啊……虧大了。”
正上方的屋頂上,楚笙身着捕快外裝,面上覆着捕快面具,身後還背着一柄長刀,滿頭黑線地看着底下發瘋的女人。
為了方便觀察,屋頂被他揭開了一個小洞。
三天前,楚笙查到采花賊的線索後,立即對全縣受害女子身份進行排查。經核查賊人出手的對象都是縣中待字閨中、名氣在外的女子。他還探查到,縣令家的千金是城内唯一沒被霍霍的貌美姑娘,蓋因前段時間不在城内,去外祖家探親了。
所以,那一日這位宋姑娘便是剛從外祖家回來。
楚笙見到她的第一眼便認出來了,然後就看見她如今夜這樣發瘋了三天。
看來縣令家閨女生活也是不咋地,瞧把人都逼成啥樣了。
楚笙心中暗自感歎,一邊留意四周動靜,這個采花賊還來不來采這朵“瘋花”。
如果采花賊不再出手了,他還能從哪裡去尋找?難道他要在大街上,看到一個腳大的男人,就敲悶棍拖走比對嗎?
這豈不是大海撈針?
不對,定還有其他辦法。
楚笙小腦瓜子吱悠悠的轉了起來。未等他想出什麼好招來,耳朵一動,瞧着底下聲音傳出來的方向看去。
透過小洞,楚笙看見宋若煙趴在桌子上,雙眼緊閉,粉頰潮紅,像是睡着了。剛才一聲重響就是腦袋砸桌子的聲音,這記聲響可比剛才她自敲桌子響多了。
一道黑影悄無聲息地逼近,來人全身黑色夜行衣裹着嚴嚴實實的,隻露出一雙略帶渾濁的眼睛,用淫邪的目光迅速打量趴在桌上的女子全身,“嘿嘿”一笑,就要伸出魔爪。
女子閉目安詳地睡着,呼吸平穩,完全沒有意識到危險來臨。
楚笙眼中閃過一絲疑慮,但此時也再不遲疑,從洞口化蝶而入,再出現時,已出現在黑衣人的頭頂上方。
剛進屋内,楚笙就聞到了一股味道,腦中有點昏沉,他心念一動,身上的不利buff已被驅散,擡眼就看到窗戶上有根竹竿,想必這迷魂香就是從這裡進來的。
黑衣人一開始根本沒有意識到頭頂上方出現了一個人,正獰笑着沖向美人,突然心猛地跳動了一下,一股莫名的危機感湧上心頭,憑借着二十多年的江湖摸爬滾打經驗,他連頭都沒回地直接破窗而出。
“什麼人?”巨大的聲響瞬間驚到了府中巡邏家丁。
略帶涼意的冷風灌了進來,屋内空氣流通,大量迷魂香被卷出,宋若煙一聲“嘤咛”,醒了過來,原本昏昏沉沉的腦袋待看見破碎的窗戶,還有前方屋頂快速飛過的兩道人影,徹底清醒,驚呼:“有采花賊!!”
她作為縣令女兒當然知道父親轄内出了何事,在聯想到剛才她忽然昏迷,必是有賊人來了,也不再遲疑,大呼來人,随手将一柄剪刀揣進懷裡,急匆匆地跑了出去,但這時連根毛都看不見了。
呼啦啦的一衆家丁和丫鬟圍着宋若煙噓寒問暖。
宋若煙心中其實不怎麼害怕,隻有一股怅然若失久久萦繞在心頭,她嘴唇輕咬,杏眸中滿是不甘,望着空蕩蕩的屋頂,隻覺得錯失了唯一的機會。
另一頭,楚笙和采花賊正上演着一場屋頂酷跑遊戲,屋頂瓦片“撲簌簌”掉落,引來好幾戶人家的大罵聲,待出門瞧見的是兩個看起來不要命的江湖好漢,立馬閉嘴,“砰”得一下緊鎖大門,隻能自認倒黴。
聽見百姓咒罵聲,楚笙眉頭緊皺,這時候他還在想,我要是掌權者,就要下令居民活動區内任何人等不得高空飛行,違者牢底坐穿。
這個制空權他非得強制推行下去。
幾息之間,兩人就已從縣的東頭跑到了西頭,楚笙内力深厚綿長,能提氣飛躍很久,而前面那個采花賊卻是靠着飄忽不定、難以捉摸的身形差點擺脫了他。
難道幹這個業務的,都要一身利落的輕功?楚笙不由想到了田伯光、雲中鶴、鹿杖客等采花賊個個輕功了得,特别是田伯光,外号“萬裡獨行”。
楚笙拔出背後的長刀,揮舞兩下,兩道朝他面門射來的暗器被擊落到地。
“我難得出來打打牙祭,又沒把那姑娘怎麼樣。你就非得趕盡殺絕嗎?”采花賊見自己的獨門暗器都傷不了背後追他之人,眼見是跑不掉了,不由放了狠話,心中則是暗自叫苦,江湖上何時出現的這一号人物。
楚笙屏氣凝神,充耳不聞,唐刀在他手指尖舞動,行雲流水,整個動作看起來英氣逼人。
打牙祭?違背婦女意願就是違法,更何況是在這個教條森嚴,條條框框繁多的古代,一旦女子失去貞潔,就是斷了她們的活路。
思及此處,楚笙右手握刀,左手從懷中掏出一物,看都沒看這是什麼,便朝着采花賊的身後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