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淮桑衣裳都沒換,金刀大馬地坐在議事廳的主位,對東隅擡眼示意。
墨言推了推陷入沉思的小娘子,東隅這才将視線從多寶閣上的五彩琉璃貓爪碗上轉回來,腦子裡飛快地組織語言:
“咱們掌握的信息,大都來源于蕭梓童的貼身侍從,根據蕭善的說法,崔郎君的變化有幾處是關鍵。
“其一,在洛陽的某年,他變得開朗起來,每天都積極地跑去山谷,到底是什麼讓他産生了如此大的興趣?
“其二,半年後,必然有了某些變故,讓他又變得陰郁深沉。
“其三,也是讓我感覺最神奇的地方,他的病是怎麼好的?他從娘胎便帶了病,為了靜養,蕭家甚至都将他送離京城,既是讓禦醫都束手無策的沉疴頑疾,居然讓一個雲遊的道姑給治好了,究竟是怎麼治的?
“其四,是什麼原因讓他開始折騰起了院子?少卿曾經說過他似乎對自己蕭氏之子的身份非常抗拒,這是為什麼呢?
“其五,已經痊愈的頑疾,居然又複發了,這是不是說明,那個道姑其實并沒有起死回生的能耐,而是使了什麼障眼法,蒙蔽了蕭家衆人?
“而現下,我們隻知院子裡有妖氣,那叢牡丹有蹊跷,其餘的問題,得一個一個查。”
東隅最後轉向墨淮桑總結道,等待他的下一步指示。
“祈小娘子,我們下一步應該怎麼做?”墨言抓耳撓腮,看起來苦惱,眼裡卻有着迫不及待的躍躍欲試。
東隅:“……”
她心裡發苦,墨言這小子怎麼回事兒?他的主子她的東家——墨大少卿不還在堂上坐着嗎?
她隻是個小幕僚啊,可做不來發号施令的事兒。
收回瞥向墨言的白眼,視線慢慢上移,正對上墨淮桑理所當然的同款眼神:接下來怎麼做?
東隅:“……”
行吧,既然東家都這麼“不恥下問”了,她就不用客氣,硬着頭皮上呗。
“咱們可以兵分三路。首先得去洛城的蕭家一探究竟,蕭郎君大部分時間都呆在那裡,蕭善又不能經常近身伺候,肯定有很多事情可以挖掘。
“其二嘛,找到那位雲遊的道姑很關鍵,找蕭二夫人多了解,不能大張旗鼓地找,總覺得這位道姑有點邪門。
“這其三嘛,得查一查跟蕭郎君有利害關系的人,蘭陵蕭氏畢竟是大世家,萬一是有人故意引來妖怪來傷害他呢?
“我暫時想到的就這麼多,少卿您看這人手怎麼調配呢?”東隅笑着看向墨淮桑。
“你看着安排吧,墨言管着府裡的侍衛,萬一還缺人,大理寺那邊還能調些人手。”墨淮桑雙手一談,繼續做甩手掌櫃。
行吧,既然老虎都發話了,她這隻狐狸就威風一把。
滿臉堆笑,但毫不手軟地指派了三路人馬出去,留下她自己和墨懷桑留守蕭府,他們必須守着命懸一線的蕭梓童。
“今晚蕭郎君那兒,床前隻有一個小丫頭守着,萬一有妖物來害人怎麼辦?”墨言有點擔心。
“蕭郎君纏綿床榻有些事日了,就算有妖物作祟,也不至于馬上要人性命。”
何況,東隅對那小丫頭十分有信心。
蕭府的仆從衆多,她一眼就看中了翠微,說不上來原因,直覺那丫頭眼裡,有誓死守護自家郎君的決心。
從水閣出來前,東隅的眼神不由自主又黏上那隻晶瑩剔透的貓爪琉璃碗。
聽香沫說這個水閣是墨淮桑在府裡最喜歡的地方,守衛也會比較嚴,水閣房間裡的桌面上,居然有個五彩貓爪琉璃碗?
啧啧啧,沒想到墨淮桑這麼個看起來如詩如畫的神仙人兒,居然會用這麼可愛的碗。
難怪要派那麼多人守着,這個秘密可不能洩露了去,神遊天外的東隅忍不住露出看破一切的笑,嘿嘿嘿。
東隅謝絕了墨言請侍女護送她回客房的提議,獨自往墨府東邊走去。
拐到廚房,陳大娘已經笑呵呵等在門口了。
“東隅小娘子,今晚特意留了蒸羊頭肉,您看可還行?”
“謝謝陳大娘,我可愛吃了!”東隅綻放出最燦爛的笑容,墨府裡都是好人啊,知道她愛吃宵夜,天天給她做,天天不重樣。
看着她快樂的身影,廚下的小丫頭很疑惑。
“陳大娘,你為什麼對東隅小娘子這麼好呀,她不是郎君房裡的灑掃丫頭嗎?”
陳大娘得意地坐下:“她現在可是郎君的幕僚了啊,跟着郎君在大理寺進進出出辦差哩,墨大掌事說了,對她可不能像對一般人,衣食住行都不可馬虎。”
再者,她又想到侍女們平常說的傳言,這位看起來溫溫軟軟的小娘子好像在追求郎君耶。
想當初,多少愛慕郎君的人,都被擋在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