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前往鶴都,自平州出發必經青州。連日馬不停蹄,終至青州青台縣。有元澈殿下同行,縱使宋衿沒有路引,過關倒也暢通無阻。
晌午時分,衆人尋了家酒樓打尖。剛踏入門檻,眼尖的夥計見幾人衣着華貴、氣度不凡,立即堆着笑臉迎上前,谄媚開口:“幾位貴客可算來對地方了!咱們店裡的簽菜,那可是青州獨一份兒的招牌,連官家老爺微服私訪都要點上一盤解饞呐!”
他指着盤裡金燦燦的小卷兒,眉飛色舞地介紹:“這是拿羊臉子活肉剔得細細的,摻了川椒末、新橙絲,裹上江南進貢的糯米紙,往小磨香油裡‘刺啦’一滾......”
沈晏喬雖被香氣勾得食指大動,奈何囊中羞澀,隻得道:“來五份湯餅,兩份鹽菜。”
夥計原以為這幾人是有錢的主,興緻沖沖地介紹了這麼多,現下聽沈晏喬如此一說,眼睛差點翻到後腦勺,撇着嘴說,“客官,咱們店規矩是先付錢。”
時亭遙睨向他,沉聲道:“我走南闖北,倒不曾聽說哪家飯館有這等規矩。”
“那是您見識短淺。”夥計陰陽怪氣地回嘴。
時亭遙被這狗眼看人低的家夥逗笑了,與他動手倒犯不上,可看着他又着實礙眼。
沈晏喬輕輕拍了拍時亭遙手臂,默默取出銀錢置于桌上,抿了抿嘴,道:“勞煩快些上菜。”
夥計收了錢,冷哼一聲,滿臉鄙夷地轉身離去。
待清湯寡水的飯菜上桌,衆人面面相觑。
“我說各位,咱這吃的屬實有點寒酸了吧。”宋衿噘着嘴,筷子在菜裡搜羅着,卻搜羅不到一絲肉沫。
元澈望着桌上那幾盤寡淡的素菜,他執筷的手在空中頓了頓,終是輕歎一聲将筷子放下,說:“我是有點積蓄,但又沒有鑄币權。”他擡眼環視衆人,苦笑道:“咱們這麼多人,這點銀錢實在難以為繼啊。”
見沈晏喬也面色不佳,時亭遙正欲開口,卻被宋衿突然拍案打斷:“我有個主意!”這一聲引得滿堂食客側目。
宋衿不好意思地讪笑,壓低聲音說:“我有個來錢快的法子,就不知你們肯不肯。”
“說來聽聽。”時亭遙挑眉。
“賭坊。”宋衿神秘兮兮地吐出二字。
時亭遙:“......”
元澈笑出了聲。
“别小瞧人!”宋衿揚揚纖細的眉毛,“在江南時,我跟着兄長橫掃賭場那會兒,你們還不知在哪兒呢!”
元澈與時亭遙交換了個懷疑的眼神。元澈正色道:“賭博非兒戲,小姑娘莫要逞強。”
宋衿撇了撇嘴:“就說讓不讓我去?”
“我反對。”元澈表态。
時亭遙望向沈晏喬:“你覺得呢?”
“不妨一試。”沈晏喬毫不猶豫站在宋衿這邊。
“我也同意。”時亭遙颔首。
元澈轉向默默嚼菜葉的沈宥青,“沈大夫意下如何?”
“風禾之意,便是我意。”沈宥青頭也不擡。
元澈白了他一眼。宋衿頓時笑逐顔開,說:“放心,包在我身上!”
“我陪你去。”沈晏喬起身。宋衿性子跳脫,還是看着點為好。
兩人正要上樓準備,時亭遙突然拉住沈晏喬,“且慢。”
待她重新落座,時亭遙正色道:“我要離開五六日。”
沈晏喬強忍詢問去向的沖動,隻道:“那我們在此休整,等你回來再啟程。”
元澈叮囑道:“可别食言,務必回來尋我們。”江湖中人行蹤飄忽,他終究不太放心。
時亭遙笑了笑,“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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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坊内,烏煙瘴氣,渾濁的空氣裡混雜着汗臭與酒氣。
“買定離手!”莊家扯着嗓子吆喝,手中的骰盅搖得嘩啦作響,在嘈雜的人聲中格外刺耳。
宋衿的耳朵微微動了動,“大。”她将面前堆成小山的銅錢盡數推到“大”字區域,動作幹脆利落,銅錢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引得周圍賭客一片嘩然。這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小姑娘,已經在骰寶桌上連赢十二把,面前的銅錢已經從最初的二十文暴漲至近五兩銀子。這般運氣,在千金坊可謂前所未有。
莊家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握着骰盅的手微微發顫。
“開!四五六,十五點大!”揭開骰盅,莊家的聲音已然變了調。
賭桌周圍頓時炸開了鍋。站在一旁的沈晏喬暗自咋舌,她雖知宋衿有些本事,卻不想竟能厲害至此。
然而她敏銳地察覺到,賭坊角落裡一個滿臉橫肉的中年男子正眯着三角眼,陰鸷地盯着宋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