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頃,林貞果然裝了醉意,東歪西倒了一會兒,便伏在案上,口中含混不清地嘟囔着:“實在...實在飲不下了...”說罷便作昏睡狀。
元澈自是能看出他在裝醉,暗忖這真是隻老狐狸,面上卻不動聲色,隻将酒盞重重一放,冷笑道:“林大人這般酒量,倒叫本官好生失望。”
在一衆侍從中站立着的沈晏喬,見到這般情景也不由得蹙了眉。
當下時亭遙趁着更深人靜,月色朦胧之際,悄然潛入府中。但見他身着夜行衣靠,身形如煙似霧,在那回廊暗角處飄忽遊走。
那些值守的侍衛們正自昏昏欲睡,忽見一道黑影閃過,還未及出聲,便被點了穴道。時亭遙出手如風,指法精妙非常,隻在人身上輕輕一拂,那些守兵便似泥塑木雕般僵立不動。更有那警覺些的,剛欲呼喊,隻覺後頸一疼,登時骨軟筋酥,軟綿綿癱倒在地。
此時萬籁俱寂,唯有風過檐鈴,發出些微聲響。那些倒地的侍衛橫七豎八,時亭遙行事極為老練,每放倒一人,必将其安置妥當,或倚假山,或靠欄杆,遠遠望去,竟似仍在值守一般。
這一番動作行雲流水,竟無一人能發出半點聲響。那府中巡夜的更夫,尚自敲着梆子,渾然不覺這深宅大院已被人如入無人之境。
正廳内,沈晏喬估摸着時機已到,不動聲色地給元澈遞了個眼色。元澈會意,起身對廳内衆官員拱手道:“夜色已深,諸位大人舟車勞頓,不如早些回驿館歇息。”
皇子發話,一衆縣官哪敢多言,紛紛告退離去。
不多時,偌大的郡守府便安靜下來。十九在府外望風,時亭遙早已将府中侍衛盡數放倒,此刻廳内除了元澈與林貞,隻剩下幾個戰戰兢兢的丫鬟小厮。
元澈忽然斂去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沉聲道:“都退下。”
這些下人面面相觑,目光不自覺地瞟向自家主子。林貞原本裝得爛醉如泥,此刻也不得不強撐着起身,賠笑道:“殿下這是......”
“本宮行事,還需向你解釋?”元澈面色一沉,厲聲喝道:“滾出去!”
丫鬟小厮們吓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地逃了出去。
林貞這才驚覺事态嚴重,酒意頓時散了七八分。他老奸巨猾半生,卻怎麼也沒料到這纨绔皇子竟敢直接發難。
時亭遙提着劍踏入廳中,劍刃雖未染血,卻已吓得林貞面如土色。
廳門轟然關閉的聲響在空曠的郡守府内回蕩,林貞臉上的醉意瞬間消散,豆大的汗珠從額角滾落。他踉跄後退,但見三人逼近他,“殿下...這是何意?”林貞面色不變,袖中的手指卻不受控制地顫抖。
眼前少年猛地擡腳踹向他的膝蓋,這一腳踹得很,膝蓋骨與堅硬地面相撞發出令人牙酸的悶響,疼得林貞龇牙咧嘴。“你們...你們這是謀害朝廷命官!”他聲音發顫,臉色由紅轉白,又紅着眼望向元澈:“我何時與你結怨過,我今夜大擺筵席恭迎您,殿下為何要如此待我。”
沈晏喬緩步上前,居高臨下地睨着他,“那些無辜女子,又何曾得罪過你?”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林貞仍在裝糊塗。
元澈俯身,“林大人裝醉的功夫不錯,可惜...”他忽然伸手掐住林貞肥厚的下巴,“本殿下最讨厭别人在我面前演戲。”他與林貞驚恐的雙眼平視,“說出幕後主使,我給你個痛快。”
林貞抖如篩糠嘴唇顫抖着:“下官冤枉,實在不知該說什麼。”
時亭遙的劍尖抵上他心口,冰涼的觸感透過官服滲入肌膚。這位養尊處優的郡守何曾見過這等陣仗,終是崩潰哭道道:“下官卻有失職的地方,近日失蹤的那些姑娘都是賀霄所為,是那賀霄威脅下官,下官雖知情不報,可實在是迫不得已啊!”說着竟真擠出幾滴淚來,倒顯得自己才是受害之人。
元澈望向沈晏喬,難不成此事當真不是他指使的?
沈晏喬則望着跪地的平州郡守,這老東西做事滴水不漏,三言兩語便将幹系撇得幹淨,心知要揪住這滑不溜手的尾巴,怕是得費些周折。
時亭遙隻覺此事做的墨迹,見林貞仍要狡辯,他手腕微動,劍尖已刺破皮肉,隻道,“最後一次機會。”他的聲音輕得像在閑談月色,“說實話。”
劍尖抵上林貞咽喉,一滴血珠順着劍鋒滑落。林貞渾身一抖,尿騷味突然在廳内彌漫開來。
時亭遙嫌惡地退後半步,劍鋒下移抵住他的大腿:“我不殺你,但能讓你生不如死。”
林貞擡眸,對上他凜冽的雙眼。那眸中翻湧的殺意仿佛下一秒便會化作利刃将她撕碎,終于崩潰地嘶喊出聲,“是我!是我和賀霄把那些姑娘賣到鶴都的青樓。”
時亭遙眉心一皺,“就這些?”眼看劍鋒又要落下,林貞死死咬住嘴唇,閉目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