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西莎繁複精緻的蕾絲裙擺在詹姆斯的眼前滑過,緩慢的步伐讓這層裙擺看上去像一層正待剝離的蛇蛻。
詹姆斯隻坐在屬于他的、隻能旁觀的“主人椅”上,撐着并不舒服的華麗扶手,聽她那些令人不适的訓斥。
多比就跪倒在納西莎的面前。
比詹姆斯被囚禁的那幾日更加嚴重——這次它不是協助了一個頂着盧修斯皮囊的巫師,而是為了拯救一位顯而易見的“未來政敵”置小主人德拉科·馬爾福的安危于不顧——最讓納西莎生氣的就是這一點。
詹姆斯很想提醒她,這并不算什麼重點。糟糕的不是一場比賽的勝利與否,也不是賽場上的小主人會不會被波及。
要命的是多比的身份,和多比行動的時機。
偌大的客廳裡,多比的哭叫聲不停地回蕩着,它大概已經叫了有一會兒了——納西莎罰它把手放在壁爐的炭火上灼烤。
詹姆斯垂下眼睑,不願去看這樣殘忍的場面。
在納西莎為兒子的安全受到威脅而暴怒的當下,他也沒有資格為多比說情。
但道歉聲、哭喊聲實在讓他難以忍受,他趁納西莎的憤怒宣洩了一會兒的時候終于找到機會詢問:“把手拿下來多比,我需要你安靜地回答我的一些問題。”
尖叫聲變成了可憐的哭泣,多比立刻将受傷的手收回,顫抖着等待詹姆斯的問話。
“你讓它把手拿下來?”
納西莎的眼睛從多比皺成一團的面容上移到詹姆斯的臉上——這個可惡的麻瓜男巫經過上次囚禁之後就顯得乖順了很多,不但完成了她要求的處理日記本的任務,還對家裡新增的火龍生意十分有幫助。
但這不意味着他可以對自己在馬爾福家的權力插手,不意味着他可以對自己的财産指手畫腳。
詹姆斯看出她的顧慮,語氣緩和地說:“否則它疼得一直叫,怎麼會好好回答問題呢?”
納西莎“嗤”了一聲,轉身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示意詹姆斯問。
“除了德拉科和波特,”詹姆斯說話的語速比平時慢了很多,多比的疼痛有了稍微多一些的時間平複,漸漸從痛楚的顫抖中平靜下來,“有沒有别人知道是你造成的事故?”
多比劇烈地搖頭:“多比不敢……不敢告訴更多的人!”
詹姆斯問:“霍格沃茲城堡裡的其他小精靈呢?你也沒有向它們說過你的計劃嗎?”
多比繼續搖頭。
他肯定地點點頭:“總算還有一個好消息……”
“你是馬爾福家的小精靈,多比。”納西莎卻不準備放過多比,她威脅道,“你的唯一使命就是為我們家族服務,若再有違背,你就别想活命。”
多比聽見這句死亡的威脅,卻連個冷顫都沒有打。
正如它向哈利訴說的那樣,它早已經聽慣了這些話。它是馬爾福家的财産、一生隻為主人奉獻,不把它物盡其用的話,馬爾福家的主人們大概是舍不得它去死的。
隻有殘酷的折磨和違背它内心意志的命令,才讓他真正地痛苦。
“那麼……你對波特提到了密室。”詹姆斯将話題重新導向與折磨無關的正題,“發生了什麼?”
多比這才把頭擡起來,碩大的兩隻眼睛裡盛滿了恐懼。
“霍格沃茲不安全了!”多比近乎神經質地重複着這樣的話——在德拉科的來信中已經提及過,“可怕的東西進入了霍格沃茲,人們要重蹈覆轍!它一定會殺死偉大的哈利·波特!魔法界如果失去了哈利·波特,一定會重堕黑暗!多麼可憐的大難不死的男孩啊——”
“閉嘴!”納西莎厭惡地呵斥。
“我是問學校裡發生了什麼,不是詢問你對未來的預測。”納西莎話音未落,詹姆斯便這樣問道。
多比的眼角立即濕潤了:“多比聽說,密室被打開了,有無辜的學生遭遇了不測!他一定恨極了哈利·波特,下一個……下一個一定就是哈利·波特!多比真是該死,多比沒能讓哈利·波特回家……”
“什麼時候的事?”詹姆斯追問。
“就在萬聖節的夜晚!在鬼魂興盛的時候密室打開了,哈利·波特有危險!”多比的精神有些失常,邊說邊尖叫起來。
“哈利·波特、哈利·波特!别再提他的名字!”納西莎站起來,魔杖指着多比的鼻尖狠狠地命令道,“我才是你的主人!”
可它并不願意成為你的财産、你的奴仆——詹姆斯心說。
多比的尖叫聲因為魔杖中發出的魔咒重新在房子裡響起。
詹姆斯不忍地閉了閉眼睛。
多比的心從來不與馬爾福在一起。它向往着哈利·波特,恐懼着黑魔王和馬爾福家的成員。再可怕的懲罰也不能阻止它奔向它欽慕的人們,不能讓它全心全意地侍奉品行低劣的主家。
詹姆斯看着納西莎的背影,看着多比麻木又膽怯的神情、它被烙得傷痕累累的雙手,感到一陣物傷其類的悲哀。
多比趴在地上,在納西莎說到“它不配做馬爾福家的小精靈”時,眸光帶着希冀地閃動了一下,之後又在納西莎對它服從态度的滿意眼神中寂滅。
它被魔法的契約束縛,從生來就必須在馬爾福莊園裡當牛做馬。它沒有尊嚴、沒有自由,有的隻是無盡的勞作和任人折磨取樂的卑賤。但可笑的是,它在外邊會被許多同類羨慕、嫉妒,因為它在為這樣一個富有的主家服務,它生長于這裡,不得不享受這份獨有的榮耀。
可不應該是這樣的。
詹姆斯想,自己也是一樣,被迫留在這裡,享用着馬爾福家優越的生活條件、豪奢的莊園,享受着魔法為生活帶來的便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