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裡。

鳳影閣的鳳影衛絕大多數都外派出城，去往西隅，或者下南越以及上北境，為了重拾大統，端木雲頤在所不惜，可謂犧牲一切。

如今薊州風聲鶴唳，祺嬷嬷不忍暴露任何一名鳳影衛，便隻身一人光明正大地從宮門處入宮。

遇上端午門守衛的門侯攔截，她也隻是默默地拿出令牌勒令其放行。

遇上在禁宮内巡邏的禁衛軍，她也隻說三殿下命其入宮來尋崔尚宮。

三殿下端木雲瑤與崔尚宮崔明璃向來交好，當值多年的守衛統領理應略有耳聞，再黑着臉将事态緊急端出來，衆衛皆隻能為其順利放行。

“這個時辰了，怎麼祺嬷嬷還進宮來，尋崔尚宮可是有何要緊事？”

經過祈承殿時遇到端木丘轍身邊的玄甲衛，統領是個機靈的，禦前待久了也是壯了膽子，便上前多問了兩句。

祺嬷嬷自然也是不在怕的，隻見她輕揚手中拂塵，面色微嗔似是不怒自威，慢悠悠地答道，“主子叫我們這些下人辦什麼，老奴就去辦什麼。

殿下隻叫老奴進宮尋崔尚宮給她帶句話，難不成老奴還能用‘夜已深不便走動’，來回絕了主子不成？

再說了，主子那邊帶了什麼話，老奴也是隻敢放在耳朵邊上，豈敢多問，多說，多傳！統領要是好奇，不如随老奴一道去榮國公府尋了三殿下，好問問她有何要緊事？”

“不敢，不敢。”玄甲衛統領連連擺手拒絕，“那小的便不耽誤祺嬷嬷辦正事去了，尚宮局往那邊走，天黑了恐怕嬷嬷弄錯了方向。”

“好的，多謝統領指路。”說罷又對着他行禮作揖，看着他一行人铿锵有力地踩着玄甲鞋離去的背影，祺嬷嬷才轉身沒入黑夜中。

祈承殿内有一處地宮，實在是鮮為人知。

這便是以前宮裡用來拘着一些不方便送入地牢或者掖庭獄的宮人的秘密場所。

據聞，先帝就曾将為了權寵不惜動用計謀觸犯了先帝逆鱗的淑君關押在此，最後的他也是備受折磨緻死。

“啪——”随着一聲驚響劃破夜空，皮鞭甩出去打到血肉之軀的清脆聲在地宮内的甬道中回蕩。

“你快給孤細細道來，你是如何在孤的眼皮子底下動的手腳？”

“沒有，沒有，臣妾沒有，臣妾對陛下向來忠心耿耿……”娉貴人的慘叫聲在内室響起，接着又是一陣低聲的抽噎。

地宮裡亮如白晝，五步一崗十步一燭，火油将地宮的牆壁熏得漆黑一片，就連站崗的守衛也如那銅人一般面上泛着一層油光。

内室的正中央是一個下沉式的空地，一個巨大的木架矗立在側，娉貴人身着一身白色綢布亵衣，身上的斑斑血痕從衣服上印出來。

就在刑場的正前方，幾級台階之上的位置坐落着一張紋樣繁複的木質扶手椅。

端木丘轍坐在上面斜靠在扶手椅一側，手持一節绫狀皮革編織長鞭，歪着身子睥睨着底下的女人。

數日之前，宮裡的玄甲暗衛突然收到一封秘密情報，國子監羌祭酒的府中有可陷皇上于不義之物。

玄甲衛派人埋伏于羌府附近蹲守多時，見到一人鬼鬼祟祟地從府裡出來，在巷子隐蔽處與流螢殿的劉嬷嬷接頭。

玄甲衛一行人二話不說便上前緝拿，過程中二人皆命喪當場。

“你可知，這牆上灑的是何人的血？”端木丘轍睥睨四周，悠悠地擡起長鞭對着周圍挂滿刑具的牆壁揮到，又一改常态，由剛才的劍拔弩張變成君臣之禮。

娉貴人被鎖鍊綁成一個‘大’字，額間的發絲零零碎碎地粘在臉上的血痕中。

她使勁全身的力氣擡起頭來瞥向男人一眼，随後又露出無比燦爛的笑容，哼哼笑了幾聲後道，“這些，莫不是你父君的血。”

端木丘轍撇下皮鞭，一個箭步沖到娉貴人的面前伸出手來用力地掐着她的脖子，将她舉離地面，她的臉頓時由白轉紅，憋出一片通紅。

就當娉貴人以為自己将要命喪于此時，端木丘轍用力一甩便将她扔回地上，綁在胳膊上的鐵鍊狠狠地将她的身體蕩在空中。

她的脖子上一條紅到烏青的血痕赫然映入眼簾。

“我看你是活膩了！”

“……”娉貴人嘶啞着嗓子極力地張開嘴巴，大口地吸氣。

端木丘轍漫步踱回高台上，仍舊不死心地問道，“孤再問你一遍，為何要背叛孤？”

娉貴人的頭像撥浪鼓一樣甩了起來。

“你還狡辯！”端木丘轍擡起手中的長鞭又是一鞭，“如若不是，你身邊的劉嬷嬷怎會在街頭與羌府之人接頭！”

娉貴人渾身疼的發抖，抽噎着低下頭，劉嬷嬷這件事實在是蹊跷得很。

她擡起頭看向地宮的牆壁，仿佛那裡可以看到太陽，原以為熬過這段時間就能迎來新生，恐怕她是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端木丘轍玩弄着手中的皮鞭，漫不經心地又問道，“宛平，你在孤身邊多久了？”

眼前的女人隻是默默地在他面前流淚，剛才的哀求聲仿佛隻是一個稍縱即逝的瞬間，又或許是另一個備受極刑的宮人，不是眼前的娉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