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元裴挑眉。

程若依低頭，爪墊在窗台上輕輕按了一下，像是要确認觸感：“……還是不完整。”

她的聲音很平靜，沒有情緒起伏，但她自己知道，她對這件事的感受遠不止如此。

她可以接受這副身體，但她不屬于這副身體。

她不是一隻真正的貓，而是一隻被囚禁在系統規則裡的意識，被迫一點點掙紮着，試圖找回自己真正的存在。

她低頭，藍灰色的瞳孔裡映着夜色，片刻後，輕輕吐出一句話：“至少，我知道自己還活着。”

元裴靜靜地看着她，沒有回應，半晌才嗤笑了一聲，語氣懶散：“那挺好。”

程若依收回目光，沒有再說話，隻是緩緩跳下窗台，回到了桌面上，目光落在仍舊亮着的系統界面。

任務完成後，恢複30%。

她能開口了，她的身體機能變強了，可她依舊沒有完全恢複。

她仍然被束縛着，仍然不知道自己究竟需要多久，才能徹底擺脫這副形态。

程若依擡起頭，看向元裴，眼神深邃。

她知道，她們不會在這個狀态停留太久，系統不會讓她們等太久。

房間裡沉靜得讓人有些不安，電腦屏幕早已暗下，手機屏幕仍舊亮着，冷白色的光在桌面投下一片淡淡的陰影。

程若依安靜地趴在桌上，尾巴緩緩掃過桌面，湛藍色的瞳孔微微縮了縮，目光落在手機屏幕上最新彈出的系統通知。

「契約者當前任務已完成，檢測到共生體狀态變動，解析中……」

「解析完成，共生體恢複進度：30%」

「檢測到契約者綁定物品，任務獎勵生效中……」

元裴看着那行突然多出的系統通知，眉頭微微一皺。

下一秒，銅制懷表微微震顫了一下，鍊條輕輕碰撞櫃闆，發出一聲細碎的“叮”響。

元裴的目光落在懷表上，指尖翻開表蓋，原本布滿鏽迹的表盤終于顯露出完整的刻字——之前幾乎被蝕得模糊的“順遂”二字，如今已能看清了大半。

雖然仍有斑駁的鏽蝕殘留，但顯然，這次任務的完成，确實讓它恢複了一些。

她用指腹摩挲着表面，沉默了幾秒，輕輕地“啧”了一聲。

“……至少，還算有點用。”

「任務周期計算中……」

「檢測到任務目标狀态變更，調整中……」

她沉默地盯着“任務周期計算中”幾個字，心裡隐隐有些不安。

——系統并沒有立刻發布新任務。

如果按照以往的邏輯，系統應該會在任務完成後第一時間下達新的指令，讓她們繼續推進進度。可這一次，它卻像是在“等待”什麼，沒有立刻派發任務，而是讓她們停留在這段模糊不清的過渡期裡。

程若依舔了舔爪子，微微皺起眉，聲音沉靜：“……它在等。”

元裴托着下巴，懶洋洋地偏頭看她：“等什麼？”

程若依思索了一瞬，尾巴緩緩地收起，語氣不急不緩：“某種觸發條件。”

她不确定這個條件是什麼，但可以肯定，系統不會無緣無故讓她們閑着。

它不像是會放任契約者“随心所欲”的程序。

如果它沒有立刻給出任務，那就意味着，它需要等到某個合适的契機，才能生成下一個目标。

元裴沒什麼興趣地“哦”了一聲，随手拿起手機瞥了一眼時間，随後懶洋洋地把它扣回桌上，語調漫不經心：“行吧，反正我是不急。”

“要等，就等呗。”

她瞥了程若依一眼，眼神帶着點懶散的玩味：“你急嗎？”

程若依沒有立刻回答，隻是尾巴輕輕掃了一下桌面，藍灰色的瞳孔微微縮了縮。

她當然想恢複人形，但她很清楚，這件事急不來。

房間裡再次歸于安靜，唯有屏幕上那一行“任務周期計算中……”的字樣仍舊懸停着，沒有任何變化。

元裴沒有再去關注手機，而是側頭看向桌上趴着的布偶貓，目光在她的尾巴上停頓了一瞬，随後若有所思地開口：“……話說回來，你要怎麼養自己？”

程若依微微擡眸，目光與她對上，神色微妙：“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元裴撐着下巴，眼神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房間，“你現在是隻貓，總得吃喝吧？”

程若依：“……”

她當然知道養貓需要開銷，貓糧、貓砂、驅蟲、疫苗，甚至醫療費用，全都是錢。可直到剛剛，她才意識到一個問題——這些錢，得元裴來出。

元裴并不缺錢，至少目前來看，她的生活足夠維持自己的生計，不至于連頓飯都吃不上。但她的消費觀念顯然極度克制，她不會主動給自己增添不必要的負擔。

她會給程若依買貓糧，是因為貓必須吃東西才能活；她會買貓砂，是因為她不想讓自己家裡淪為一個味道可怕的垃圾場。

但如果說長期飼養一隻貓會打破她原本的生存平衡，那就未必是她願意接受的事情了。

“我現在能負擔，但不代表能長久負擔。”元裴随意地說道，指尖輕輕敲着桌面，眼神裡透着一點冷靜的克制，“我自己能活着就行，但要多養一隻貓……說實話，有點麻煩。”

程若依沒有說話，她當然聽得出她的潛台詞——

——如果這個“麻煩”持續下去，她未必會一直承擔。

房間的氣氛頓了一瞬。

然而，就在這時，直播平台的私信提示音忽然響了起來。

“叮——”

元裴原本放空的目光微微一頓，随手點開直播平台的私信界面，掃了一眼最新的消息。

然後，她的手指停頓了一下。

程若依注意到了她的停頓，微微偏頭看她：“怎麼？”

元裴沒有說話，而是将私信對話框推到她面前。

程若依低頭看過去，屏幕上是一條格式正式的邀請私信，落款是一檔正在籌備的素人寵物綜藝節目。

——【您好，我們是w站寵物向綜藝《與寵共居》的節目組。最近我們注意到您的直播，并對您的寵物産生了濃厚的興趣。如果您有意向參加我們的節目，希望能與您進一步溝通……】

程若依：“……”

她盯着那條私信，尾巴微微僵了一下。

元裴單手撐着下巴，指尖在屏幕邊緣懶懶地敲了敲，語氣淡淡：“看樣子，你比我先火了。”

程若依擡眼看她，神情複雜：“……你直播的時候，不是一直沒露臉？”

“是啊。”元裴聳聳肩，語氣散漫，“但你露了。”

程若依：“……”

她突然想起，自己确實在直播時不止一次進入鏡頭，雖然沒有正臉入鏡，但以她的外形，隻要出現在畫面裡，想要被認出來并不難。

更何況，這兩天元裴的直播在w站有了一點小熱度，在這種情況下，有節目組注意到她們，并不奇怪。

程若依沉默了一瞬，盯着私信内容，聲音平靜：“……你打算怎麼辦？”

元裴微微偏頭，看着屏幕上的私信，語氣懶散：“看情況。”

她雖然不喜歡曝光，但她也很清楚，養貓要花錢。

如果這次的綜藝節目真的能給到合适的報酬，她也不介意為此破個例。

程若依眯了眯眼，尾巴輕輕拍了一下桌面：“……你該不會真的想去吧？”

元裴沒正面回答，而是聳了聳肩，随口道：“不然呢？你養得起自己嗎？”

程若依：“……”

她當然養得起自己——如果她還是人類的話。

但現在，她的确是一隻貓，而且還得靠元裴養活。

她微微歎了口氣，眼神複雜地看向那條私信：“……你想清楚了再做決定。”

元裴輕笑了一聲，順手關掉了私信界面，慢悠悠地道：“不急，反正——”

她靠在椅背上，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半開玩笑地道：“等着系統給我們發新任務，怕是能等到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