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同一時間,另一根長槍從常老爺的背後深深地刺進了他的身體裡。
“殺——”有人吼着,有人勝着,有人敗着。
這一戰打了許久許久,打到仿佛地老天荒。燕軍在不斷地吞噬楚軍人數,圍繞在常冉身邊的士兵人數不斷銳減,原本出城時多達數幾萬人的隊伍居然隻剩下了千位。
常冉接住父親倒下的身體,所觸所看所感全是濃重的鮮血。越來越多的敵人圍着她,殺也殺不完,砍也砍不盡。
她的目光漫無目的地掃視一個個倒下的面孔,有些是她熟悉的人,有些還明顯是毛頭小子的樣子,有些前不久還在笑嘻嘻地對她說自己要立大功。
但他們現在都沒了氣息,殘缺不全地倒在地上,任遭敵軍踐踏。
好累啊,真的好累。
常冉倦怠地垂下眼皮,原本緊握住長槍的手也慢慢地松開,竟漸漸有了死意。
下一秒,
轟——隆隆——
地動山搖,士兵們茫然地看向發出聲音的淮水邊上。燕軍将領眼皮狂跳,他按着武器,轉身看向淮水。
這是發生什麼了?
水面上漸漸由少及多地顯露出一艘艘戰船輪廓,嘹亮而有力的号角聲響起,震天動地,吸引了所有岸上人的目光。
“是救援!是救援!”一名存活的淮城士兵率先意識過來,喜極而泣道。
希望之火瞬間點亮了大陸上所有的楚軍士兵。
随着戰船靠近,船身上插着楚國的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船舷兩側有數不清的楚軍援兵列陣,其甲胄在日光下閃爍着寒光,令人望之生畏。船頭上站着一名老将,俯視岸上的衆人,并指揮戰船前進。
那老将爽朗地大笑道:“常老頭,撐着,我們來救你了!”
與此同時,楚時泱和孫先生的身影出現在城門上。有人認出來孫先生是傳說中兵家孫武的後人,率領軍隊打過不少勝仗。
原本死氣沉沉的戰場,竟瞬間出現了轉機。
楚時泱跳下馬,拽住孫先生飛快地跑上城牆。她一路看到的全是屍體,心髒跳動的越來越快,到了後面,她甚至是連滾帶爬地上台階。
城牆上還殘留着不少士兵,那些士兵臉上灰撲撲,但眼睛卻變得亮的吓人。
因為他們看見了生的希望。
“楚時泱,慢點......慢點!我現在這破身子遭不起你的折騰。”孫先生被她拽得身體失去平衡,狼狽不堪地跟着上城門。
他以前怎麼沒發現這姑娘看着柔柔弱弱的,實際上卻這麼虎。
楚時泱扒在垛牆上遠遠地望去,隻看見一抹鮮紅的披風被層層烏黑的兵甲包圍,那抹紅色變得灰暗,就像是即将要失去生機一樣。
還好,還好她趕上了。
楚時泱紅着眼眶,揪住孫先生的衣領說:“先生,救救我的師姐!”
她不想失去會包容她寵着她的師姐,不想失去看着面冷、但實際上會非常細心地安排好所有事情的師姐。
孫先生的胡子被她吼得顫了顫,他安撫性地拍拍楚時泱拽住自己的手,道:“放心,有五千水兵和戰船,淮城一時破不了。”
的确如孫先生所說,自那老将命令讓戰船碾上岸後,大批楚軍援兵上岸,原本就要被殲滅的常冉衆人尋得生機,轉而逐漸擴大反殺敵軍。
楚時泱這才有多餘的心思來觀察戰場上的局勢,她掃視底下的士兵,臉色随之變得越來越蒼白,胃裡翻滾。
糟糕,她忘記了她自己害怕血。
阿琪擔心地問她:“常姑娘,你還好吧?要不要離開這裡。”
楚時泱捂住嘴,毅然決然地搖頭。
不,她絕不容許自己拖後腿。
然而下一瞬,她到底沒有成功地掌握身體主導權,扶住牆吐得昏天黑地。
阿琪默默地拍拍她的背,遞上專門為她準備的手帕。
孫先生審視場上的局面,心下估量着楚軍軍力,對楚時泱說:“加上援兵,淮城也隻多了3分勝算。”
楚時泱随手抹了抹嘴,站起身,問他:“那按先生預估,淮城原本有幾分勝算?”
孫先生看向她,歎道:“0。”
楚時泱:“......”
她兩眼一黑。
那不就是加上援兵也勝不了的意思嗎!
孫先生卻指着場上的燕軍道:“但我說的三分勝算僅指按兵力的情況下。燕軍人數衆多,隻可能使用巧勁來逐一擊破。”
“而這個,才是我要教給你的,諸子百家中兵家的核心——取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