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月山上終年是雪,寒風凜冽,呼呼狂吹。
紀商陸有靈氣護體倒也不覺得冷,但這刺骨的風聲卻攪得她心煩意亂。
靠,早知道先打聽打聽這鎮妖窟在哪兒了,這一個山頭兩個山頭被雪覆蓋下,長得像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她走了大半天,連個人影都沒見着。
正暗自懊惱着,遠處隐隐有談話聲傳來。
“阿玄那家夥怎麼回事?我剛看他手上又添了新傷。”
“又不是一次兩次了,估計又是哪個畜牲給他抓的。哎别管他了,師兄,你倒是跟我說說清風師兄的事兒呗,我才從山下回來,就聽說師兄被關思過崖了,師兄一向溫和寬厚,怎會被罰得那樣重?八十大鞭呀,還不得要他半條命……也不許人探望……”
聲音是從一塊巨石後面傳來的,紀商陸輕手輕腳地靠近。
“這你就問對人了。”另一個聲音壓低了幾分,“我跟你說,我當時就在場,都快吓死了。我從沒見過師弟那般樣子,渾身都是血……好像是雲恪師叔在山下殺了什麼妖,又把帶回來的一隻妖丢進了這鎮妖窟,師弟醒來就跑到雲山居讨要說法,雲恪師叔一怒之下,罰了他鞭子,邊打還邊問他服不服……”
一聽到“雲恪”二字,紀商陸眉頭擰得都能捏死一隻螞蟻。
晦氣,雲恪這個死賤人!不是一般的賤!
說話的聲音抖了一下,似是帶着一絲不忍:“也不知道師弟怎麼想的,服個軟事情不就過去了嗎?可他偏偏不,那天整個山頭全是他那聲‘不服’‘弟子不服’,硬生生被抽了八十鞭,才暈了過去,到最後都沒說一聲服。”
“啊?幾隻妖怪而已,師兄為何……哎算了,我服了。就沒人勸着點師叔?”
“你想啊,掌門和長老都不在山上,不全憑師叔定奪,誰敢勸啊……以前就聽說雲恪師叔脾氣不好,但他都閉關十多年了,如今這一出來,就鬧這麼一出,我今兒可真算見識到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對。你還真說對了,這雲恪不僅臉臭,脾氣也臭。就是個外冰山加内火藥桶。小人一個!”
背後突然出現的聲音,将方才談話的二人吓得渾身一顫,差點跳了起來。
“誰?!”二人慌亂繞過巨石,卻發現後面空無一人,隻餘下幾個腳印。
“喂,我在這兒。”
一道清亮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兩名弟子擡頭一看,隻見一紅衣女子斜坐在巨石之上,正笑吟吟地沖他們揮手。烏發随風飄揚,耳畔的青玉牌耳墜在雪光的映照下,泛着溫潤的光澤,更襯得她肌膚如玉。
飄飄而落的雪花落在她身上,似是被火烤了似的,一下便消融了。
白茫茫雪地裡,紅衣,烏發,一抹笑……
張揚明豔至極。
一名弟子看呆了,愣在原地一動不動。另一人卻猛地回過神來,喝到:“你是何人,膽敢擅闖我北月山!”
紀商陸站起身來,紅衣在寒風中獵獵作響,她唇角微揚,壓低嗓子:“闖?我可沒闖,是你們那雲恪師叔帶我來的。”
忽然聲音又冷了下來,“回去告訴他,我紀小爺還會再回來的,讓他吃好喝好,等我回來找他算賬!”
說完,她縱身一躍,身輕如燕,就往巨石後的洞口内飛去。
聽聲音……不、不對,他是男、男的?
那名弟子才從震驚中反應過來,急忙拔劍,就要攔。然而紀商陸隻是腳下輕點,身形再一轉,擡腳一踢,便将他那劍一把踹得換了個方向,劍身“铮”的一聲,插入巨石内。而紀商陸已借力一躍,徑直入了洞内,消失在黑暗中。
那人呆了,滿臉不可置信。他們守在這鎮妖窟,就是為了在有異動的時候,及時通報全派而已。
從來隻防妖怪出逃,怎麼如今還有人主動往裡闖啊?!
他恨恨回頭,卻見師兄紅着臉,還愣在原地,不由埋怨道:“師兄,你剛剛怎麼不攔着一下?看個美……男你就呆了?咱出息一點好不好……”
“不、不是啊……”那被他喚作師兄的人結結巴巴地解釋,眼神還有些恍惚。
“這感覺太像了,她好像我小時候見到的一個特别厲害人,我以為……”
“誰啊?
“紅衣似火,一劍豔九州的江黎仙君……”
廢話,那是她親娘,能不像嗎。
剩下的話,紀商陸已經聽不清了,耳朵被冷風灌得呼呼作響,鼻子裡瘋狂湧入一股濃重的惡臭味,像是腐爛的屍體混雜着血腥的味道。
身體仿佛沒有盡頭似的下墜,周圍黑乎乎一片,伸手不見五指。手中萬喜自動出鞘,發出瑩潤的光輝,照亮了四周。
紀商陸立于劍身之上,一個俯身,疾速沖了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黑暗漸漸褪去,似乎終于到底了。紀商陸穩住身形,收回劍,正要好好觀察周圍。忽然一陣陣尖銳的笑聲在耳邊炸開,仿佛有無數的人湊在她耳邊嘻嘻說話,聲音忽大忽小。
“呀哈哈哈哈哈哈哈!”
“哎呀呀呀又有新夥伴了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