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辭,我在你樓下,我帶了幾個人來,能不能給我開個後門……”蒼名厚着臉皮傳音道。
“恩,侍者也來報了,我來接你。”未辭話音剛落,後門就已經打開,他明亮的臉龐出現在夜幕下,甚至還換了一套新衣服。銀白錦繡外袍,淺藍雪花形暗紋,将未辭襯托得更加飄逸俊朗。
蒼名無視了希聲和無律的咂嘴聲,心虛地說:“我第二次來主動找你啦,不過是為了些别的事……”
未辭一揮手,早有一位侍者扶着花怡進了古樓。樓中徒有四壁,其破爛程度超越息園三坊。
他對蒼名微微一笑:“隻要将軍來找我就很好,不論是為了什麼事。”
蒼名眨了眨眼睛,說:“這身衣服很襯你,配上你的腰帶和束發絲帶……”
無律幹咳一聲,蒼名話鋒一轉,對未辭講了花怡要回家的事,三言兩語,簡明扼要。
未辭毫不關心地哦了一聲,對蒼名說:“将軍,夜裡寒冷,這件鬥篷給你。”
又說:“将軍,喝杯熱茶暖一暖,我們再出發?”
希聲和無律面無表情地站在後面,雙雙抱着膀子。
蒼名接過熱氣騰騰的茶杯,眼角瞥見門外似乎有人影藏在森林中。冬夜漫漫,寒風凜凜,那道人影卻衣着單薄,瘦骨嶙峋,就像林中的一塊怪石。
蒼名低頭啜飲茶水,悄無聲息地冷笑一聲。也許是這句笑聲也傳音過去,未辭也輕輕笑了。古樓後門合攏,兩人一邊一個抓着花怡,将其挾持。
蒼名對另外兩人說:“咱們不知口令,須得大家手拉手。”
希聲伸出兩個指尖拈住蒼名的胳膊,無律則勉為其難地挎住未辭的胳膊,彼此都嫌棄地打了個寒戰。
四個人維持着生硬的隊形,将花怡衆星拱月地夾在中間,一齊向窗口飛去。
怪樓林立,妖鬼橫行。微城别來無恙,湖綠色天空下飄蕩着妖氣和鬼聲,總是給人一種嘈雜而潮濕的感覺。
幾個人落地後立刻松開手,互相拉開距離。蒼名問:“花怡,你家的那個嶼,要怎麼走呢?”
花怡看着遠方的江水說:“春秋渡。”
蒼名奇道:“這是春秋渡?原來春秋渡從人間通向冥界。”
無律切了一聲:“不然呢,新鬼怎麼進入冥界?”
蒼名說:“我倒是好奇,冬天如果江水結冰,新鬼怎麼遊過來呢?”
無律說:“這裡不是關外,你以為這江會冰封數丈麼?冰殼下面當然是流水了。”
“哈。”蒼名點頭示謝,又問花怡,“沿江順流而下,還是逆流而上呢?”
花怡茫然失措:“不知道,這裡是哪裡?”
無律對未辭說:“霍賢弟,你不是很有辦法的嗎,我們怎麼去那地方?”
未辭笑眯眯地一攤手:“不知道。我隻是來玩的。”
無律不滿地說:“莫非你巴不得我們找不到路,好跟蒼名多待幾天?”
未辭說:“我是将軍的随從,将軍去哪我就去哪。”
無律瞪着眼睛,蒼名則假裝什麼都沒聽見。
希聲默默掏出一塊包袱皮,将自己的頭臉都遮了起來:“出門辦事,切勿抛頭露面。”
蒼名也扣上兔臉面具和鬥篷帽子。兜帽之下,兔臉珠光熠熠,三瓣嘴笑微微的,十分奇異。
無律随手抹了一把臉,笑道:“哈哈,本仙修過易容術,想不到吧。”面皮一化,成了一張無論如何都記不住的臉,看了下巴忘額頭,看了眼睛忘鼻子。
隻有未辭懶得遮蓋,隻變換了一身粗布衣服,難掩俊逸風流之色,更添質樸清新之意,蒼名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蒼名攔住一個提着竹筐的女鬼,文質彬彬地問:“尊駕知道弦真嶼怎麼走嗎?”
女鬼幽幽地捧起竹筐問:“殺人丸,買嗎?”
“……”
蒼名又向路邊幾個烏漆麻黑的妖怪問道:“幾位朋友,知道弦真嶼在哪裡嗎?”
那幾個小妖尖聲尖氣地說:“那是什麼?咱們可不知道。”
蒼名點頭說:“打擾了。”
一轉身,無律和希聲都吃驚地看着她。
希聲問:“你能聽懂它們說話?”
無律問:“它們能聽懂你說話?”
“什麼?”蒼名一愣,“你們聽不懂嗎?”
未辭的聲音傳入腦海:“将軍,那幾個小妖說的是鳥語。”
蒼名猛然醒悟:“耳環和唇脂……竟然還有這等奇效?”
回答她的是得意的輕笑聲。
蒼名再度醒悟:“那我剛才豈不是……在鳥叫?”
未辭回答道:“還挺可愛的。”
蒼名假裝沒聽清他的聲音,傳音道:“你剛才說了什麼?”
未辭頓了一下,不好意思地傳音:“挺可愛。”
蒼名再次假裝沒聽清他的話,又問:“什麼什麼?說誰?”說着,還滿臉笑意地看了他一眼。
未辭無奈地一笑,臉上浮現出一晃而過的血色。
蒼名輕輕摸着耳環沉思道:“冥界地域遼闊,妖鬼又大多隐居秘境,這地方還真不知去哪找。”
一群灰嗆嗆的鬼呼呼往街那頭跑去,同時奔走相告:“又散錢了,快去搶!”
“快看,這船怎麼能在地上跑?”無律用拐棍指着不遠處,稀奇地叫起來。
蒼名擡頭一看,邪魅紫色幽靈船緩慢地滑過集市,行駛到狹窄處,曲裡拐彎的樓閣紛紛向後移動避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