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意思?”石岩心裡隐隐不安。
至于到底發生了什麼,接替檔案室的大伯給不出完整的回答,院裡人隻知道,去了兩個人隻回來一個,剩下那個也離瘋差不多了。
可能是謠傳,石岩不以為然,呂鵬程和過去一樣規規矩矩,他做事規矩,人也規矩,待在辦公室裡忙事情,要說有哪裡瘋魔的樣子,石岩還真看不出來,他待人接物總是真誠,隻是有時候嘴笨,老鬧笑話。
正逢衛生院趕上檢查,各部門都開始忙活,接待的病人不多,可雜七雜八整理資料的瑣碎小事數也數不清,石岩和呂鵬程見面次數也多了,她跟在趙叔屁股後面,看交接工作。
“近來好嗎?”趙叔看着呂鵬程憔悴的臉,眼窩凹陷,眼皮又黃又腫,白大褂下的聲音比蚊子細弱,還啞,一副吊了口氣的疲憊。
“不是很好,晚上睡不着。”他笑了笑,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桌子上的合照,石岩這才注意到,他的辦公室也有一張旅遊合照,他和陳青岚咧開大嘴,她從來沒見過呂鵬程笑得這麼開懷,白花花一排牙花子。
呂鵬程欲言又止,最後歎了口氣,他淚光閃爍。
“鵬程,這幾天的資料好多地方都不對,”趙叔停頓一下,緩緩道:“你應該好好休息,人好了工作才會好。”
五分鐘裡,石岩數清他打了十二次哈欠。
呂鵬程苦笑一聲,“我下次多注意,院裡人來人往的我心裡反而靜,要是讓我一個人待着,可比地獄差不了多少。”
趙叔試探開口:“因為青岚?”
呂鵬程低頭沉默。
石岩看看趙叔,再看看呂鵬程,氣氛忽然沉下來,幾個人相互看着都不說話,石岩屏氣呼吸,小碎步退到不惹人注意的角落裡。
呂鵬程好幾次擡頭,想說點什麼,最後都不了了之,下撇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動,“青岚隻是暫時離開,她會回來的,她知道我在等她。”
提到陳青岚,呂鵬程的情緒短暫失控,他幾乎帶着哭腔,在他語無倫次的措詞裡,石岩終于厘清來龍去脈:拍完訂婚照,呂鵬程上個衛生間的功夫,陳青岚就消失不見了。
微信無人回複,電話打爆了無人接聽,好端端的,陳青岚就從呂鵬程的世界裡消失了。次日,公衆号發布婚慶攝影棚外一則失蹤案件,身材樣貌都對得上,毫無疑問,這是異界人的手筆。
這下輪到趙叔歎氣不說話了,異界人帶走的人,幾乎沒有生還的可能,而呂鵬程不這麼想,他口口聲聲說陳青岚隻是有事短暫外出而已。
“她不舍得我等太久,所以她一定會回來,”呂鵬程握緊拳頭,眼淚濕潤眼眶,“我等她回家。”幾滴淚水從下巴落下,洇濕白大褂,模模糊糊他看不清世界,但此刻似乎和陳青岚同頻,仿佛離她近了一步。
“你真是病了。”趙叔說道,他不忍心戳破呂鵬程自我幻想的美好泡沫,有期待總比沒有強,哪怕這個期待是種執念。
晚上回家,石岩把這事講給賀雨行聽,他坐在編織藤椅上,打着哈欠,作息時間受石岩爸媽的影響,天剛黑一點就犯困,石岩叽叽喳喳說個不停,小狗歡騰地跳上跳下,院子裡的風都熱鬧了,賀雨行支棱起耳朵。
“然後呢?接下來怎麼樣了?”賀雨行追問細節,轉頭去逗狗。
石岩想了想,“我們這小鎮你也知道,很多設施都不健全,雖說有盲道,可基本上形同虛設,什麼自行車電動車三輪車拖拉機全占道上,呂鵬程就搬走所有占道的車,為了給陳青岚騰幹淨回家的路。”
“你知道呂鵬程還幹什麼了?”石岩目光鎖定賀雨行。
賀雨行接茬:“什麼?”
“他還把家門口的幾步樓梯改成小斜坡,前幾天我還看見他在糊水泥,安了扶手,在樓頂裝了太陽能燈闆,晚上也常亮……”石岩鼻子酸酸的,“呂鵬程一定很喜歡青岚姐,所以接受不了她的離開。”
“那他為什麼不去找?”賀雨行冷不丁道,“他做這些自己安慰自己的事,有什麼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