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雨行即将迎來第97次新生。
他剛斷氣時,石岩哭了一陣子,眼淚還沒晾幹,地上的血不見了,肉身也不見了,一顆小芽穩穩落在她手心。
斷氣兩天後,小芽栽培到花盆裡。
斷氣四天後,枝繁葉茂。
斷氣七天後,花苞待放。
石岩把花盆放到陽光充足處,他喜歡曬太陽。
終于等來完整無缺的賀雨行,石岩沖過去抱住他,有溫度的他和那晚瀕臨死亡而潮濕的他完全不一樣,他全身都暖暖的,是陽光幹燥的味道。
賀雨行倒沒想到石岩會這麼大反應,像王锵早就習慣他死了又活活了又死的,捧一把土随便就種了,幾天後等着他起死複生。石岩比王锵有心多了,每一個小時都換換方位得到最好的光照,澆水松土都要比對科普帖,慢工出細活。
賀雨行想起什麼,他下意識摸了摸嘴,一點也不腫,恢複出廠設置,不由得想起酒吧喝酒後的怪象,“真是奇怪,好端端就過敏了……”
“你說什麼,對什麼過敏?”
賀雨行細細數一遍,“芒果、牛油果、南瓜、泥鳅、羊肉、茉莉茶、辣椒,我平時很注意,不會吃這些東西。”
“你倒是敏感。”石岩尴尬地笑了笑,那天她用的茉莉茶味潤唇膏,下次應該換成蜂蜜味那一支。
“螺蛳粉很好吃,”賀雨行忽然抛出一句話,“不放辣椒的話會更好吃。”
“你不早說你過敏,我之前不是故意讓你吃的,我沒想害你,”石岩後知後覺,難怪他當時吃了一口反應那麼大,“以後我不會強迫你了,你要是不喜歡可以直接說。”
石岩唉聲歎氣,“其實我知道我這個人一直有個毛病,有時候太賤,逼着别人做這做那太強勢,這是我心裡的一個毒瘤,每當夜深人靜我就自我反思,我做人太失敗了簡直就是人類的敗類。”
賀雨行怔愣一下,兩隻手迅速搖來搖去,“不是強迫不是強迫,是我自願吃的,很好吃。”他就差把不知所措四個大字寫在臉上。
一句話不夠有說服力怕她不信,賀雨行繼續道:“别人不可能強迫我做什麼,除非我本來就有意願,跟你沒關系。”
石岩壞笑着碰他胳膊,“逗你的。”
她心中的毒瘤目前隻有一個,後背的命核标記。這個标記不除,危險就永遠籠罩着她,稍有不慎,她就着了異界人的道,自己走向毀滅和死亡。
賀雨行花了兩千塊錢從主播茵茵嘴裡買來所謂的标記解除方法,石岩攔他攔不住,終究是人傻錢多,花錢買了個教訓。那方法,就是解鈴還須系鈴人,找到當初下标記的異界人。
她要是能找到早找到了。
“做不到去根,但可以預防,”賀雨行看穿她的憂慮,他鄭重其事,“你的房間需要簡單改造一下。”
比如陽台需要安上防盜網,比如尖銳刀具需要鎖起來保管,比如桌角要安上防撞貼,任何帶有危險性的東西都要從眼中消失。
他親力親為,效率極高,“現在你沒法跳樓,家裡沒有菜刀剪刀水果刀也沒法自殘,甚至你家裡像樣的繩子我都拿走了,也不可能上吊,就算幻象發作暫時也能報平安。”
家裡煥然一新,甚至門後面裸露金屬皮的掃把都離奇消失,這太好笑了,“你把我當成精神病院裡的患者了,賀醫生,您看我還需要注意什麼嗎?”
賀雨行沒好氣地瞪她一眼,“防患于未然,誰知道你被幻象抽去智商能幹出什麼事,那晚要不是我嘴發腫半夜疼醒,根本就不知道你跳樓,不是我墊着,你知道後果多可怕嗎?”
石岩點點頭,“這次連累你了下次我會注意,不給你添麻煩。我要是你也覺得無奈,你舍了命救我,自己沒命,虧了;要是不救我,我死了連帶着你能量也消散,你也是虧。遇上我就是個虧本買賣。”她苦澀笑了笑。
賀雨行掀起眼皮,“你想多了,我命多,性價比高,幹什麼都不虧。你就一條命,死了就沒了,性價比太低。”
石岩自我纾解地點頭,“反正我都已經是拖油瓶了,你就能拖一會是一會吧,起碼我隻害你一個人,不妨礙别人。”
“你知道就好,”賀雨行垂下眼皮,總算聽見一句好聽的,“害我一個人就夠了,幸虧我有那麼多條命給你害,其他人誰有這個條件?誰給得起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