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桑笑了,合上門,将腳收回,卑躬屈膝,滿臉驚懼回轉走到愛妾面前,“是是是!奴婢知道自己幾斤幾兩,萬萬不敢造次!”又急忙招呼白果果将手裡的木匣呈上去,“正因如此,這箱子珠寶是戚家郎君錯将奴婢認成替孫家那位謀奪名額的貴人,用來打探消息的,奴婢丁點都不敢動,今日本想送去縣衙,求縣令大人代為歸還,如今遇着您了,本就是您家的東西,就勞煩帶回吧!”
“色厲内荏!”愛妾被田桑這番真情吹昏了頭,得意過後,欲讓仆下收了木匣準備啟程回去,田桑卻将人勸回,說些不敢勞累貴人的話,強烈要求送人上車,沒等愛妾回應,她就提議讓那侍從先去準備馬車。
田桑服侍得很周到,愛妾又仗着這間客棧是戚家的産業,自家地盤能出什麼事,于是高調應了。
房中獨留愛妾一人,田桑當即從戚威送那木匣裡拿出那柄上過公堂的藍寶石匕首比到愛妾腰間。
接下來,她身邊那幾個小的就在渾渾噩噩間找來繩子将人捆了,又找來抹布堵了她的嘴,拿她的長帷冒戴上,掩蓋住被綁的痕迹,最後将人順利從客棧劫走了。
……
“找死!你逃不掉的,知道我父兄是誰嗎?隻要你還在吉州,我……”
田桑綁了愛妾坐着牛車已經上了路,她讓羊葵給愛妾松了綁,所以才能聽到起初這一路的威脅聒噪,之所以放了沒逃,是因為田桑将她周身華麗衣衫換成自己帶在身上的另一套孫家的工作服,還往她臉上抹了稀泥,稱愛妾若逃跑,亦或是暴露身份搬救兵,她就拿她的衣裳四處造黃&謠。
“誰說我要逃了!”田桑跟白果果坐在前面督牛,手将車闆攥得死緊,腳闆心心都摳抽筋了,羊家兄妹坐在後頭看着愛妾,雖然哥哥隻是擺設,但田桑讓他别說話,隻管擡頭挺胸,面露兇相盯着愛妾,也能幫妹妹點忙。
可他心裡有話,猶豫良久,還是忍不住偷偷問妹妹,“臨行前,祖父不是讓你我多多規勸阿姊,不要凡事都聽她的嗎?”
妹妹沒說話,隻一手大力嵌住哥哥的嘴,望向田桑的背影,那小眼神,崇拜、欽羨。
“你要将我綁去哪兒?不管你走哪條路,我的人都會追上你,然後将你們碎屍萬段!”
因為要提防前頭那牛精的一舉一動,以免它一激動自己受傷,所以對于愛妾的話,她嘲笑得生硬,“去往廬陵縣這條呢?”
愛妾蒙了,“廬陵縣,你要綁我去廬陵縣!你知道我……”
“知道!就是将你綁了送回家,找戚威算賬的!”
“你……”愛妾愣了,打死她都想不到這女人如此劍走偏鋒,那她這麼做的底氣是什麼?目的僅僅是讨公道?算賬又是什麼意思?
“對咯!你得安靜,安靜下來,才能用腦子!”田桑說完,也動起了腦子,她在回顧她的底氣,是穿來這四個月裡,圍在她身邊那些神秘的漩渦,又或是前日闆闆走之前告訴她的高于姚頌的段位,思緒終歸有些混亂……
就在這時,牛車有了異動,前路一點鐘的方向,就在路邊,有塊剛犁過,許是準備插秧的水田,那一田泥巴味,青牛渾身上下的每根牛毛隔着老遠就感應到了,于是,田桑他們乘坐的闆車就開始忽上忽下的抖起來。
還好之前來過這麼一回,衆人都沒被彈飛,隻愛妾在連牛帶車駛進田裡陷住時,随慣性絲滑騰空,最後劃出一條漂亮的抛物線栽進了田裡。
浦苗鄉翠竹裡孫宅聽風苑内,孫晟接到未雨緊急遞過來的飛鴿,是未風在百裡之外傳來的信。
看完,孫晟‘嗷’一嗓子拍案,氣得胸痛加臉青,忍着痛都要罵一句:“這個蠢婢!她不作死渾身難受吧!竟帶着那幾個小的膽大妄為行綁架之事!她……”一動怒,胸又疼起來。
這信是一個時辰前傳來的,孫晟嘴上罵罵咧咧,心裡卻緊張得要命,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就在院中大皂下來回晃蕩,很生氣,又不自覺牽挂。
“先前不管,等人走了,又讓未風悄悄跟着……”未雨暗自吐槽一半,突然想起自家郎君有對順風耳,于是小心擡頭,果然對上那一雙利眼,遂趕忙閉嘴溜走。
出去沒多久又回來,手裡拿着第二隻鴿子,還是未風傳回來的。
孫晟的眉頭擰成了山,這回看了信反而淡定,沒罵人,也不晃蕩,隻安靜坐在石幾前,看着前方,一動不動。
未雨疑惑,小心拿過信看了,一時情急,剛張口卻看自家郎君那一臉心事,猶豫不決的樣子,實在不敢打擾,隻好站回去安靜等着。
柔暖的風一陣接着一陣的吹來,頭頂的皂莢花旋轉着落下,他恍惚擡頭,看有鳥叼了花往他雲湖裡飛,雲湖就是他屋裡的‘又一村’,取自他的白月光楚雲兒的名諱,可一看那鳥,他心裡想起的卻是田桑那日稀奇雲雀哺魚的場景,忽然,一股強光穿過層層皂葉從他眸間劃過,他又拍案而起,滿臉陰沉,接着奔出門去。
“郎君去哪兒?”未雨追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