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如玉下意識退後兩步,瞬間湧上一股想問問她是不是知道了他不易受孕的消息,又或者她以為自己還是偷服下了避子湯。
可是他不敢邁出殿門,半步都不願。
冷如玉一直在等,等她進來,像往常一樣。
祈求着,渴望着,她能進來跟他說句:沒關系,她依然是願意要他的,沒有放棄他。
可惜,她沒有,自那夜過後,冷如玉便再也沒見過她。他會在她經常出現的地方假裝經過,又或者偶爾去城樓上走走,可是無論在哪裡,他好像都找不到她了,連她的寥寥背影都找不到。
他再聽到關于她的消息是兩個月後了,是從宮内掌事閑談聽到的。
攝政王要大婚了,宮内宮外都在準備相關事宜,據他們所說,攝政王對此事婚事格外看重,
冷如玉垂下眼睛,睫毛上有晶瑩,自言自語道:“子嗣很重要吧。”語氣裡夾雜着少有的委屈。
因為她知道了,所以不願意再過來。
清慶正在往桌上擺着餐碟子,察覺到主子的心情很不好,他嘴巴張開下意識就要說出來,最後卻是咽下肚。
主子有時候就是想得太多了。
孩子?自從當年主子身體受損的時候,那位不早就知道了嘛,不也是糾纏了這麼久。
是天淩晨,在睡夢中他好像看到了他當年救她的場景,宮殿失火,濃濃的煙霧裡卻瞧不清臉,耳邊卻有女孩傷心欲絕的聲音。“父君,父君,他還在裡面,他還沒出來。”
“我父君,他死了,死了,你們救救他。”
“救救他……他還活着。”
她一直在抖,在他的懷裡用力崩潰地撕扯着他的衣衫。
冷如玉似有感應般從夢中驚醒,習慣性地下床打開紗窗望向東南一角,似乎隻有親眼瞧見,他才能安心。
此刻,那個位置火光漫天,煙霧缭繞,他離得她的府很近,即使是在宮門内,一眼也能觀測到方位。
“清慶,清慶,你快去打聽打聽,那邊怎麼了?”冷如玉在殿内喊着,着急忙慌地披上外衣,“你快去,那邊好像走水了。”
睡眼惺忪的清慶從偏方走出來,揉揉眼睛,似乎還沒從睡夢中清醒過來,等冷如玉又重複了一遍,他才注意到東南一角,高空竟有黑煙在袅袅升起,熊熊的火光在夜裡分外醒目。
“這是怎麼了?”清慶趕忙朝外走去,冷如玉紅着眼望着那個方向,在房間裡急得走來走去。
怎麼辦?該怎麼辦?
冷如玉背後一片冰涼,是深夜的寒氣侵襲上他的身體。
清慶回來,“主子,是攝政王遇刺了。”
冷如玉的聲音甚至有些哆嗦,眼皮輕微地顫抖,“她受傷了?”
清慶點頭:“攝政王遇刺昏迷了,刺客一把火燒了院子。”
冷如玉懵了幾秒,手指在衣袖下攥緊,他硬撐着慢慢走到殿内,離開了清慶的視線,他的腿便一軟,坐在了地上。
他一直擔心着她的傷勢,到第二天早上也沒等到有人來傳她平安的消息。
冷如玉知曉的,她向來沒有興趣稱皇,若是她想為皇,南甯早就不是如今這般了,每每談起此事,南舒總會強制性地埋在他的肩裡,認認真真地口吻道:“你想坐嗎?我搶來給你。”
當時的他沒好氣地橫了她一眼,“胡鬧!”哪有男子登為皇的道理。
南舒笑,懶洋洋地靠着他,“若是有一天,關乎到你的安危,我定會拼命地争!”
她的心思,隻肯花在他的身上。
可現在,是他讓她成為了衆矢之的,将她親手推進了火坑。
他看着自己的腿,握緊拳使勁砸着,都怪你,都怪你,你怎麼這麼沒用,保護不了她,又讓她傷心。冷如玉怔怔紅着眼,顆顆淚砸了下來,他害怕了,害怕她真的不要他了。
清慶聽見内殿男子的哭泣聲,克制又悲傷,擡手想敲門,臨時又頓住了,這個時候他更不該動恻隐之心。
“清慶,清慶。”冷如玉在裡面喚他,聲音已經恢複如初。
清慶:“主子,奴在。”
冷如玉打開門,眼睛裡泛着紅血絲,望着清慶,似笃定般地說道:“你有辦法帶我見到她的吧。”
清慶心一顫,“主子說笑了,奴怎麼可能有辦法聯系到攝政王。”
冷如玉慢慢道:“你是她安排在我身邊的人,不對嗎?”若非如此,怎會他與她單獨一起的時候,清慶總會刻意避開。就連宮内,他位分再低,可這殿裡的吃食、被褥、炭火沒有一點會比皇君的差,樣樣合了他的喜好。
清慶似乎一下子知道,為何攝政王一直對主子戀戀不忘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兩人确實是天生一對。
清慶帶冷如玉來到了後宮竹林的小院,手在石牆上觸碰了幾下,便打開一道暗門。
“主子,從這裡一直往前走,便到了東南角的小巷,小巷離攝政王府的後門很近,您隻需敲個門,兩重兩輕,自是會有人來接應您的。”
冷如玉帶着鬥篷,在黑夜裡唯有那雙眼睛最為奪目,正當他要慢慢走進暗門的時候,他聽到清慶說,“主子,您既知道我是她的人,為何要我留在您
身邊這麼久?”
若是一般人,知道有眼線一直安插在自己身邊,時時刻刻記錄着自己的生活起居,然後彙報給别人。心裡隻會膈應,還會害怕恐懼。
冷如玉笑,輕聲溫和地說道:“你一直替她在保護我。”他說完,繼續扶着牆朝前方慢慢前進,明明走得很吃力,背影卻又顯得那麼執着。
清慶想,他的主子也許也沒意識到,他的對攝政王的感情已經到了一種病态的地步吧!
貪戀着那人時刻專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享受着她心裡隻裝得下他一個人。就算對方将他用鍊子鎖起來囚禁在身邊,即使他明明知道這是不對的,甚至理智試圖讓他用規矩教化對方,但他依舊也能理直氣壯地跟其他人說這是因為對方愛他。
所以,當下意識以為南舒因為他無法生育而不願再見他,即便已經位高權重她依然會出現危險。
冷如玉怕了,對她的渴望沖破了一切教條的束縛,隻要她還願意要他,即便日後無名無份,那又怎樣。隻要是她的孩子,他都會一樣視如己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