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如玉!”南舒走下台階,站在冷如玉的斜後方,目光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即便我已經到了現在這個位置,你依然還是不願意嫁我?”
南舒失笑:“那我們現在算什麼?”
“偷情?”
冷如玉紅着眼,唇輕輕抿起,努力地克制自己的呼吸,别過頭,突然道:“我們這就是偷情!”
南舒霎時一愣,似乎她也沒想到,向來沉默寡言的人兒,此時竟然一下子知道反抗。
冷如玉轉過身,深吸一口氣後,慢慢走到南舒的面前,撫起她的臉,目光溫和。
“舒兒,你如今是攝政王,更要以江山社稷為重。”
“娶我?”冷如玉搖搖頭,他的臉上漸漸毫無血色。“我能為你做什麼?”
“何不娶個能為你助力的郎君?”他雖然姓冷,但根本就算不得冷家人,冷家的主人看上他的爹爹,笃定他孤苦無依便強制搶回府做了妾室,連他帶進來的孩子也隻能被當作收養來的,施舍般冠上了冷姓。
南舒蹙着眉,望向冷如玉沉默不語,他隻要眼神中有一絲波動和淩亂,她便能知道,他說的是違心話。
可惜,除了眼角剛剛染上還未完全消去的紅,他簡直真是平靜到了極點。
冷如玉給南舒捋了捋額角的發,描繪着她臉頰上的輪廓,這是他閉上眼睛都能臨摹出來的輪廓。
他極為平和地說:“若是你喜歡我這個身體,它會随時為你留着。”
南舒心生惱意,卻又舍不得說他,她抓住冷如玉的手,“你......以為我就隻是圖謀你的軀體嗎?”
“我知道,我知道,你要的,我一直都知道。”冷如玉怎麼會不知道,他将整顆心都捧給她了,又豈會不知道。
隻要她的心在他身上,娶了哪家的公子又有何妨?
冷如玉越想,眼中忍住的淚似乎随了他的心迹,突然陣陣湧出,他靠在她的肩頭,用從未有過的力氣抱緊她。
他悶悶道:“左丞相家的公子我瞧過了,很适合你。”
南舒怔住,惱他惱得更厲害了,試探性推了推纏在自己身上的人兒,但他一動不動,一聲不吭,她氣笑了,推搡的手放了下來,“三哥,你這樣,反而讓我覺得你這是在呷醋。”
冷如玉耳後透着一抹绯色,沉默了許久。
“既如此,我就随了你的願。”
南舒洩了氣般,一字一句道:“我要你親眼看着我成家,和另一個男子同床共枕生兒育女。”
“三哥,隻希望你來日不要後悔。”
冷如玉将臉埋進她的肩裡,濕意浸透她的衣衫。
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他的心如尖錐刺骨般地陣痛。
南舒感受到涼意,任由着他緊緊地抱着自己,“在大婚之前,我有個要求。”
懷裡的人“嗯”了一聲,南舒手滑過他的腹部,道:“回去後不許服用避子湯。”
“若你這次有了,我就帶你回封地做個逍遙王,若你沒有,我就聽你的,娶左丞相之子。”
冷如玉僵硬了,也愣住了。
“怎麼……可以拿這種事情當賭注。”
南舒:“自始至終你從來都沒想過要嫁給我,那我為什麼不能用這種事情當賭注?”
南舒無力又堅定,“三哥,你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吧。”
她也是會累的,一次一次試探他的心意,真的太累了。
……
夜半,冷如玉的殿裡點了安神香,這幾日自從回殿,他就一直坐在榻前,保持着這個動作直到天黑,手裡摩挲着個圓環樣的翡翠物件。
“貴侍,顧太醫來了。”清慶在寝殿外說道。
冷如玉将手裡東西重新裝回匣盒,“進來吧。”
清慶聞言領着顧太醫進内殿,床榻兩邊的流蘇簾帳被放下,隻能隐隐約約瞧得見有個人兒坐在榻上。
“微臣參見冷貴侍。”
冷如玉将手伸出簾子外,他的手白皙,卻能肉眼可見表面凸起的青筋血管。
“替我把把脈吧。”接着簾内傳出幾道咳嗽聲,清慶很有眼力勁得走到殿門口,守着門。
張太醫打開藥箱,“不知冷貴侍可是哪裡覺得不舒服?”
冷如玉抿唇,“當年你說我因墜下樓閣導緻身體有損,不易生育。這幾年我有好好養着,不知這身體現下養得如何了?”
張太醫動作一頓,生育?眉頭皺得緊緊地,但還是守規守矩地替冷如玉把起脈。
冷如玉的身上冷冰冰的,體溫更低,唯有簾内透露的那雙眼分外灼熱,裝滿期冀。
過了一會兒,張太醫搖頭,“冷貴侍,這是積累下的舊疾,當年就沒有好好養,落下的後遺症,如今想要恢複如初隻怕更難,況且……”
冷如玉的心被攥緊,張太醫收拾着東西,像是不經意間提了一嘴,“恕臣冒昧,若是貴侍要想有先帝的血脈,不應此刻才想着治好身體。”
太醫院的禦醫都知道,這位冷貴侍生了病,一貫是能靠自己熬,就是請來了禦醫也被他趕走。要不然他的腿又怎麼會廢,内裡又會積累成疾,都是讓他慢慢給耗得。
冷如玉沒說話,默默收回了手,真的沒機會了嗎?
孩子?他一個生不出孩子的人,嫁給她,然後禍害她一輩子嗎?看着她娶一個又一人新人入府,在他的面前和另一個男子同床生女,這比讓他死了還難受。
最後隻會兩兩相忘,唯餘失望,還不如從頭一開始,就打消這個念頭。
殿内悶得他差點喘不過氣來,他下了床開窗,此時的夜光,别的位置隻能看到雲霧空蒙,看不到星光潋滟,但冷如玉站着的位置可以。
好巧不巧,他看到了張太醫出殿時在角落處與人回話,那人回過頭來,很認真地看了冷如玉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