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蘇江村隻有千米的漢州城門,火盆熊熊燃燒,灰燼漫天,守兵嚴正以待,拿着畫像一個一個對進入城門的人排查。
城門城外,巡查的就比以往多了有幾倍,更别提城内。
“這守衛最近怎麼這麼多?”穿着粗鄙的老漢拄着拐杖坐在牆角。
另一位裝束平平的年輕人整理着要運進城裡的木材,低聲說道:“哦喲,要不是這城裡還有生意活,我都想跑路了,前幾個月鬧疫病,這幾個月鬧人命,鬧騰得哦,我估計,是頂撞了天神。”
“還好陛下體貼民心,為天下祈福。保佑保佑,我能生大财。”年輕人朝天畢恭畢敬地雙手合十祈禱。
老漢從随身攜帶的包裹裡抽出個白面馍馍,“人命啊?你是說那位單槍匹馬殺了城内幾位大官的兇徒?。”
年輕人左右打量,見此處人煙稀少,揮揮手,小聲說,“可不是勒,要我說,這兇徒也是為名除害,誰不知道這些大官相互勾結,貪污腐敗,簡直就是敗壞風氣。”
“可我聽說兇徒是中書令的手下嘞!”年輕人咂嘴。
老漢:“啊?不是已經死了嗎,那個裴家大人,棺椁都運到京城了。”
“死是死了啊,但人家手下還在啊,為主子報仇,也算是衷心可敬了。”
以寡敵衆,需要多大的勇氣。
“那死了沒啊?怪慘的。”
年輕人已經收拾好東西,作勢就要進城,“沒嘞,現在還在牢裡關着呢,誰知道還有沒有同黨了?”
“客官?”茶鋪的老闆打量着眼前這個一言不吭的女子,穿着簡單,頭戴草帽,遮住了半張臉。叫人瞧不出真容。
女子喚小二叫了一壺茶和牛肉,便一直坐在這兒。
良久靜默後,裴知予一口将茶喝盡,微擡頭與茶鋪老闆對視。
茶鋪老闆見她回應,道:“客官,我剛瞧您的馬品種稀缺,想必是極為珍貴的,冒昧問您,可真願将您的馬賣與我?”
裴知予随着她的目光,看向跟了她很久的這匹馬。
茶鋪老闆見她一直沉默不語,以為她是猶豫反悔了。歎了口氣,轉身之際,她聽見裴知予說,“近日城中守備森嚴,你确定能安然離開?”
茶鋪老闆一見有望,滿臉驚喜,眼褶子都快咧到太陽穴,“這個不用擔心,我嬸嬸家的在涼州做官,馬上就入冬了,我打算帶着夫兒往南方走投奔她那裡,過個好冬,這愁啊沒個馬車。”
“現在的馬行,馬都得提前預定,排隊的人都到來年春了。”
裴知予緩緩起身,将帽檐向下壓了壓,走上前,從馬側的袋子裡抽出張字條,遞給茶鋪老闆姜壽,“若是你以後無心看顧它了,就送來這個馬行,賣的價格比其他外商也會更高些。”
姜壽喜滋滋地接過裴知予接過來的紙條,塞懷裡,“一定一定。”
待到黃昏,馬車從漢州城内前往外城。
“等等!”馬車被守兵團團圍住。
裡面走下來一名中年女子,向守衛們畢恭畢敬道:“不知是有何冒犯之處,還請長官多多包涵。”說完,從袖子裡拿出一個鼓囊囊的荷包交到為首的士兵手上。
為首的人手一揮,就将荷包抛至在地,斥問道:“這馬,你從何處得來的?”
中年女子俨然就是白日的茶鋪老闆姜壽,她臉色一驚,這馬是…….怎麼了嗎?
姜壽實話實說,“是從一位戴着草帽的女人手裡購得,可是這馬有何不妥之處?”
為首的士兵冷笑一聲,“這是禦馬,陛下所賜,豈能被你這一屆平民所驅使。”
姜壽霎時大驚失色,短暫的愣怔後,急忙下車,撲倒在地,馬車裡的人顫抖地抱在一起。
姜壽磕磕絆絆道:“小人确實不知啊,隻是……瞧這馬脾氣秉性都是極好,所以才買來,大人……小人也是被蒙蔽了啊!”
“你可有看清她往哪裡走了?”
姜壽顫顫巍巍,當時自己隻顧着自己得到一匹好馬,自顧自地開心,倒沒注意那名女子張何模樣,往哪裡去了。
不過。
她靈光一閃,急忙爬上馬車,從抱在一塊兒的夫郎和兒女裡搶過包裹,所有行囊零零碎碎地掉落在地,她在裡面翻了又翻,找了又找,額頭不斷冒出冷汗。
好不容易找到,姜壽雙手顫着将白天那個女子交給自己的字條遞給軍官,“大人,這是她交給我的地址,說要是想要賣馬就去這個地方。”
為首的士兵接了過去,背過身和左右的人盯着紙條上的信息商量着,“可信嗎?”
“這地方可是忠勇王的領地,傳聞可是說,忠勇王世女和我們要抓的那位交情可不淺,我覺得應當是真的。”
“欸—你别忘了忠勇王可是陛下胞妹,無入關條文,就是真的,我們也進不去。”
“那怎麼辦?”
“上面的隻要我們抓到人後把她關起來,又沒要她性命,我們幾隊人馬死守在這個地方,任她會飛,也出不了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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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寒風嗚咽,城牆上的火把在風中搖曳,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裴知予屏息凝神,目光如鷹隼般掃視着城頭的守軍。
顯然,人手比白天少了很多。
裴知予拐到一處牆角,經她這兩天的觀察,此處最為偏僻,也最為容易讓人忽略。她抓住城牆的凸起,借力一躍,身形矯健如夜行的貓,絲毫未驚動城上巡邏的士兵。
落地後,裴知予迅速隐入陰影。此時遠處傳來守軍的腳步聲,她緊貼牆壁,紋絲不動。待腳步聲遠去,繼續前行。
突然,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從角落裡傳來,聲音太輕了,輕到裴知予翻越城牆的時候,都忽視了還有個人在這裡專門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