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幹燥冷冽,掃過落葉時沙沙作響
古玩街的燈光忽明忽暗,夾雜着若隐若現的人流聲。
嗓音墜地的一瞬,路嘉一倏地仰頭看他。
未褪清冽的偏低語調,混雜着莫名的微澀咖啡香。
心跳莫名落了半拍,她張了張嘴,剛想說自己沒生氣也沒哭,程衍口袋裡的手機開始震動。他随意拿出來看了眼催命似的電話,目光落在情緒别扭的小姑娘身上,暗熄屏幕:“走了。”
沒等路嘉一回過神來,懷裡被塞了兩盒涼涼的東西。
她茫然擡眼,就見程衍走向後巷離開的背影,隐隐傳來接電話的聲音。
模糊隐隐的聲音徹底消失時,身影也消失在轉角。
路嘉一在原地僵了兩秒,後知後覺地往熱鬧的古玩街走去,剛到街口,看到餘嫚抱着蜜薯的身影。餘嫚将其中一個帶熱氣的蜜薯遞給她,詫異看向她的懷裡:“嚯,抱着什麼呢?”
路嘉一也借着明亮的光線低眸,微怔。
兩盒濕漉漉的奶油草莓,紅得嬌豔欲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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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莓洗得很幹淨,覆着潮濕的水汽。
盒子外周卻僅有一絲不明顯的潮意,像是為了方便拿着,刻意擦幹。
清冽香甜的草莓香味。
是路嘉一記憶裡,尤為清晰的味道。
采訪車走走停停,暖氣充足得讓人昏昏欲睡。
最終停在台裡大廈前,三個人歸還設備後一起在餐廳裡吃完遲到的午飯才繼續回辦公室工作。
難得不需要跑會場,路嘉一一遍一遍看着采訪錄像,寫稿速度卻比平時慢很多,思維控制不住地發散。稿子要得不急,她羅列出幾個要點後,沒着急出稿。隔天是難得的周末,她沒打算再加班。
回去洗完澡後,她窩進被窩裡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隻是半夢半醒,睡得并不安穩。
半夜是被渴醒的,她起床摸出看了眼,發覺是淩晨三點鐘。
十一點鐘時沈阿姨和餘嫚給她發了消息,提醒她最近降溫,外出采訪要多帶保溫杯和暖寶寶。
等待水開的間隙,她一一回複消息。回複完才想起現在是在淩晨三點。沒想到剛回複完,餘嫚的電話直接打了過來,吐槽徐女士現在又在給她物色新的相親對象。路嘉一低低地應着,餘嫚察覺到不對勁:“怎麼了?不舒服嗎?”
“冷。”
路嘉一老實交代,裹着薄毯倒了杯熱水,等它冷卻。
“沒開空調?”
路嘉一搖頭:“壞了,約了工作人員來修。”
她租的是老小區,一室一廳,還極為奢侈地改造了個小書房,年代久遠,并沒有暖氣,從她搬進來後照明燈壞了個遍。距離市區遠,但距離江北電視台園區近,價格也能承擔,算是性價比比較高的。況且還有房東改造的一個小書房,路嘉一還挺喜歡這個格局的,她想了想:“也就是剛睡醒才冷。”
餘嫚沒理會她:“要不你過來跟我湊合下吧?”
路嘉一低眸看了眼時間,提醒她:“現在是淩晨三點鐘。”
“那怎麼了?”餘嫚也樂,“跟我睡委屈你了?”
“太委屈了。”
路嘉一緩慢地喝了口熱水,面無表情地玩笑。餘嫚樂出聲,知道她不喜歡麻煩人,隻好歎口氣:“我可太慘了,徐女士最近每天早上六點鐘起床做早餐。六點鐘,你能想象冬天周末還要六點鐘被吵醒的感覺嗎?!”
聽着餘嫚的抱怨,路嘉一抿起唇角笑。
餘嫚忽然想起自己白天時的電影宣傳周采訪,樂了:“對了,我今天去宣傳周采訪,還遇到了李隽導演。你知道李隽導演的新電影開機了嗎,和華熙合作的大IP啊。他一個和程衍關系好的大導,這次沒和程衍合作,今天那些大大小小的媒體公衆号寫什麼的都有,什麼李隽和程衍鬧掰了,程衍巅峰期過了,亂七八糟的。最離譜的是,今天有記者問男一号梁真對于初次和李隽導演合作什麼感受,你猜梁真怎麼回答的?”
“好家夥,”餘嫚輕啧聲,“他說,雖然不清楚李導為什麼選擇自己而不是熟悉的演員老師,但覺得很驚喜也覺得自己更需要努力,才能不辜負李導。模棱兩可的話,熟悉的茶香。”
路嘉一抱着水杯的動作微頓,不解道:“李隽前兩部電影男一号都不是程衍啊......”
“那誰知道。”餘嫚搖了搖頭,“采訪一出來,到處都是營銷号在說李導在演員試鏡過後,選擇了梁真。帶節奏說,梁真一個新人出道就和大導合作,說不定會是下一個程衍。”
路嘉一思忖片刻,疑惑:“這個梁真多大?”
餘嫚真不知道,路嘉一善用搜索,緘默幾秒:“他比程衍還大,就别是下一個程衍了吧。”
噗嗤一聲,餘嫚沒忍住笑出來:“誰說不是呢,有人同齡就獎項加身,每次出現在公衆面前不是電影就是頒獎禮。梁真也真敢碰。”
路嘉一有些煩躁:“程衍也隻和李隽合作了兩部電影吧。”
“理都在人家那兒呗。”餘嫚想了想,“今天我算是見識到了,門檻不高的活動,來采訪的什麼人都有,黑的白的挖黑料的,烏煙瘴氣。我還是喜歡正正經經的文教活動。”
路嘉一蹙眉,不太明白這種事的意義所在。
餘嫚清楚她沒時間關注這些網上亂七八糟的事情,轉而換了話題:“對了,明天有空一起吃飯嗎?”
“有。”路嘉一想了想,“我來定地方吧。”
“行。”
餘嫚沒跟她客氣,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會兒,到底是餘嫚做不了熬夜冠軍了。兩人互道晚安後,路嘉一抱着熱水在客廳内坐了會兒,想到餘嫚提的事情,須臾,她起身去書房打開電腦登錄微博小号看了眼。
她想了想,找出程衍參加頒獎禮和紅毯的視頻剪輯,剪輯完成選中視頻,思索片刻,編輯文案上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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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路嘉一依舊在書房裡醒來。
淅淅瀝瀝的雨聲搭在窗沿,她渾身發冷,抱着電腦将昨天熬夜翻譯的稿件重新檢查了一遍,确認翻譯完成後發送過去。
收到對方轉賬尾款時,她正問放松維修人員的事兒,結果被告知提前約好的維修人員臨時來不了,隻能再往後拖一天。
路嘉一正咬着草莓,她低眸回了知道後,繼續在書房裡翻譯剩下的稿件。
晚上六點鐘,稿件全部發出去後,她跟餘嫚發了條消息,撐傘往外走。剛出小區,發覺老城區路口旁邊停着台裡的采訪車。
路嘉一沒多思索,擡腳走過去。攝影記者和出鏡記者正采訪拍攝,倒是旁邊的實習生認出了她:“嘉一姐。”
“怎麼回事?”
她往那邊看了眼,将傘往實習生頭上挪了挪,正要細問,忽地,聽見熟悉的聲音傳來。路嘉一循聲望去,目光瞥見正和幾個人交涉的年輕身影時,微頓。
程頌?
路嘉一回過神,幾個人圍着程頌在說着什麼,她抿起唇角将傘遞給實習生,直接過去。
餘光瞥見有人要伸手推搡時,她記起程頌手上還有傷心下一驚,沒來得及思考,下意識邊出聲喊她邊伸手把她往自己身後拉。與此同時,自己胳膊被狠狠撞了下。她斂眸皺眉,同時其他人負責的人也忙攔了過去,她和程頌站在采訪車旁,退出鏡頭,不多時,有拿着圖紙的人過來關心程頌。
程頌一時也沒反應過來,站穩後看向突然出現的路嘉一:“路記者,你沒事吧?”
“沒有。”
她沒多說,在旁邊看着就心有餘悸的實習記者舉着傘過來:“你們怎麼樣?”
路嘉一也看向程頌,程頌神情平靜地搖頭,沉默幾秒,憋出一句:“果然,政府項目就是不好搞。”
說完,瞳仁如墨的眼睛眨了眨。路嘉一緘默幾秒,突然福至心靈,一本正經道:“放心,這裡沒攝像頭。”
兩個人四目相對幾秒,一同轉移視線,無聲彎唇笑。
止住笑意,那邊三方人也被安撫下來。程頌朝同事擺了擺手,見剛才的攝影記者和出鏡記者也在進行最後的采訪,她訝異看向路嘉一:“你不是來采訪的嗎?”
“路過。”
路嘉一指了指後面不遠處的小區,“我住在附近。”
這附近是老城區,程頌所在的清明上河負責老城區遺址公園的景觀改造,這次就是因為三方沒協調好所以才險些出了問題。程頌剛想出聲,那邊整理完設備的電視台記者過來跟兩人打招呼着急回台裡。
程頌彎起唇角,看見美人心情好,遂道:“路記者,晚上有空約飯嗎?謝謝你剛才幫我。”
路嘉一撐傘的動作微頓,單手點開手機看了眼,瞥見餘嫚問自己位置的消息時,她先問了下餘嫚,确認餘嫚沒介意後,才低聲:“還有個朋友,介意嗎?”
說着,又加了句:“她是你哥的影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