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頌樂了，随口道：“那路記者你也是嗎？”

雨天不好打車，路嘉一帶着她邊避雨邊往地鐵站的方向走，輕聲：“算是。”

程頌輕啊聲，勉強道：“那我下次多要點簽名照吧。”

聞言，路嘉一莞爾收傘，正要出聲，程頌手機忽地響起，後知後覺想到另一件事，輕咳聲接聽。同時，透過手機傳來低沉且惰懶的語調：“程小三，在哪？”

“......”

路嘉一倏地一滞。

身側的程頌沒注意到，跟人交代：“現在沒事了，對接部門和派出所都來處理了，我現在和人約了吃飯，正在——”

她轉頭想說位置，但首次來并不熟，轉而疑惑看向路嘉一。

路嘉一喉嚨幹澀，嗓音低低：“西侯巷站。”

手機裡靜默片刻：“知道了。”

路嘉一拿傘的手緊了緊，程頌邊挽着路嘉一的手臂往裡進邊繼續道：“反正這會兒小霖哥不用過來了。”

她剛說完，又接了句：“等我吃完你再讓小霖哥過來接我。”

那端低哂：“我請助理是給你使喚的？”

程頌眨眨眼，輕哦聲：“那我找成遠哥，他比你大方。”

“行，他才是你哥。”

程衍輕飄飄地嗤笑。

路嘉一緘默幾秒，下意識想到昨天他斜倚在擺渡車上聽不出情緒的那句“沒有绯聞，讓你失望了？”。

一瞬間，她不太确定地想程衍的拒絕會不會是不想見到自己。可下一秒，她清醒過來，無奈笑笑，覺得自己這是最近見到程衍次數多了之後的後遺症。

她沒再多想。

進站後暖意和說話聲一同傳來，程頌沒再多說，匆匆挂斷電話。

路嘉一選的地點在老胡同巷子裡的南方私家菜館。

老闆是聾啞人，孩子在江北學校讀書時遇到過校園霸淩，路嘉一偶然撞見過，後來主動幫忙曝光校園霸淩的新聞後又聯系了律師援助，一來二去的，她和老闆一家關系不錯。

深巷裡的老店，很小，帶着多年積下的陳舊。但味道也是真的不不錯，來的差不多也都是附近的熟客。

她和程頌剛到胡同口就看到朝兩人招手地餘嫚，餘嫚自來熟，沒一會兒就和程頌聊着往裡進。

青磚灰瓦，冬雨淅瀝，兩側長着青苔。在江北胡同深處，莫名帶着宜城煙雨江南的意味，這也是路嘉一經常來的原因。

收傘後，開門的少年腼腆笑笑，帶着她們往裡面包廂進。

“今天沒人嗎？”

路嘉一瞥見空着的位子，側目問他。少年撓撓頭：“下雨，本來我以為嘉一姐也不來了的。”

聞言，她點點頭，低聲：“如果不來，我會提前說的。”

少年不好意思笑：“我媽做了兩個新菜，嘉一姐幫忙試試呗。”

路嘉一無不應。

幾人沒再多說，被領着往包廂進。

餘嫚在，包廂内氣氛活躍，尤其是發覺程頌是程衍妹妹，還和她們是同校同屆時。

慢慢地，話題不知道怎麼就開始圍繞着程衍在轉了，但餘嫚本身是文娛記者，輕易能勾起共同話題。

路嘉一沒參與，起身去了趟洗手間。回來時，兩人的話題已經從最近的新電影轉到了新成立的偶像男團上，路嘉一沉默幾秒，疑惑：“等等，你們到底有幾個偶像？”

程頌和餘嫚四目相對，齊齊看向路嘉一，神情格外相似：“這不是......多多益善麼？”

“......”

路嘉一沒理解這怎麼多多益善，餘嫚樂出聲，朝程頌解釋：“咱們一一不追星，腦子裡隻有事業。唯一關注多的還是因為你哥拍的電影題材都是她關注的題材，她入行最開始跟民生組的，理解一下。”

路嘉一緘默。

說起這個，餘嫚也好奇看向程頌：“我們記者部的實習生不少是程衍的粉絲，都說那張臉不用來拍偶像劇真是浪費了。”

她輕咳一聲，神秘兮兮地八卦道：“你哥那長相讀書時肯定沒少被人追過吧？”

路嘉一張了張嘴，見程頌還真思索起來，沒反感，索性也沒再多說。

反倒是程頌沉默幾秒，忽地一本正經坐直道：“初高中我不知道，但如果真有早就被家裡打斷腿了。但我覺得他大學肯定談過，呵，還跟我說敢談戀愛打斷腿！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她憤憤說着，路嘉一端着茶盞的手一頓，低眸抿了口茶水。

程頌想了想，笃定道：“還好我也沒聽他的。”

路嘉一：“......”

嗯，原來這也可以自豪，她抿起唇角笑。

其實，程衍僅去過咖啡廳寥寥幾次就被要了三四次微信，被人追根本毫無疑問。

路嘉一坐在窗邊想着，又喝了口茶水。

誰知道，程頌忽地想到什麼，也八卦自家人道：“他有次生日在大三暑假，深夜被人叫出去不說，回來時就多了個手表，我懷疑就是他當時女朋友送的。後來我不小心去找東西時撞掉，還被——”

“咳咳咳。”

路嘉一忽地被嗆到。

餘嫚看她眼，擡手替她輕拍：“我們又沒跟你搶。”

路嘉一啟唇，喉嚨發緊。

程頌也問她有沒有事，她搖了搖頭，見兩人都吃得差不多了，起身出去買單。身後包廂裡程頌和餘嫚還在說着什麼，路嘉一卻失神地想。她大概知道程頌說的那個手表，很低端廉價的一款。

可，是她當時用兼職的錢唯一能買得起的。

她自嘲笑笑，起身徹底走出包廂。

坐在屋檐下躲雨看書的少年聽見動靜，忙将書放在一邊起身過來：“嘉一姐，你們吃好了？”

路嘉一輕嗯聲，往大廳的櫃台走去，邊走邊道：“出來買單。”

少年腳步一頓，跟在她身後疑惑，邊走邊道：“你們不是買過了嗎，買單的人問了包間号直接買了。”

因為路嘉一是熟客，又幫過他們，少年對她印象深刻，所以特意留意了。

她錯愕看向少年，剛好，兩人從屏風後走出，少年小跑到櫃台後，拿過中年男人手中的單子遞給她看：“你看，是你們的包廂号。”

是程頌？

路嘉一細眉微蹙，正要接過細看，少年忽地伸手指向院子前的門口：“嘉一姐，喏，買單的人。”

路嘉一循着他的視線望去，神情緩慢地怔住。

雨霧背景裡，倚在屋檐下站着的人戴着黑色棒球帽的身影。

身量欣長，單手插兜，極低的帽檐和遮住整張臉的黑色口罩下，弧度很淡的雙眼懶散地看過來。

程衍聽見動靜側目，瞥她眼，很快收回視線，摸出手機點了點，站在原地沒動。

路嘉一一時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下意識猜到他是來接程頌的。不是不來的麼，她亂七八糟地想，摸出手機正要給程頌發消息。

砰的一聲。

伴随着人撞在柱子上的悶哼，驚訝的嗓音突兀出現：“卧槽！”

沒等她發完消息，身後洗手間走廊的方向突然走出一個休閑裝扮的年輕男人，對方眼睛睜大，快步走向程衍，用肩膀撞他，激動道：“程二，這不是當時包養你的小金主嗎？！”

路嘉一表情滞住，緩慢地看向對方：“？”

對方還在激動，使勁朝程衍喊：“金主，你小金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