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解開穴道的一瞬間,慕玄内裡翻湧,始料未及的“噗”的一聲,竟是噴出一口血來
點點猩紅,噴落在了她的領口,滾燙的鮮血也噴在了他們的手上,片刻冰涼,将衣服都染了色
沾了血的嘴唇紫紅,額頭沁着薄汗,手指微顫
逐日從一瞬間的迷茫到震驚,好像沒有料到會出現這般情況:這是怎麼了!
“這可不是一般的毒,這樣封住經脈,會死人的”
像他也是久經紅塵沙場,不似清心寡欲之人,原來也是這般晦澀無知!?琴音有點不敢相信
琴音瞥了她一眼,最終将慕玄背到了山間小溪裡,琴音陪着她泡了一盞茶的功夫,方才那一口血氣裡大抵也疏散了些藥效,不敢久置于冷水裡,是因為她身上還有傷
直至此刻,逐日也再躺不住,隻翻身坐起,全然忘了腰間的傷,一時之間痛的龇牙咧嘴,嘶了一口吸了些冷氣入内
轉角第一間,是琴音原本的住所,還一直給她空着,如今慕玄正躺在裡面,剛有大夫來瞧過,從房内退了出來
逐日一眼就對上了琴音,撇了撇嘴問道:“如何了?”
“原都是些皮外傷”琴音瞪了他一眼:“你那一手妙手回春之術,現在内裡也需要調養~”
逐日眸光輕輕一轉,便看見霍之年從另一側的轉角出現,臉似乎陰沉沉的不太好看,遂朝她身後努努嘴,眉一挑:“不打擾了”
在山谷間,對于入漁陽還是回北赤,他們是有争議的
霍之年還能同逐日争論一番,但到底是不好意思同琴音争論的面紅耳赤,最終霍之年帶來的人讓他遣了回去複皇命,他獨獨跟着他們一起來了漁陽
這是東離的州郡,對于霍之年來說,有着特殊的意義,做夢都想率軍進城,在城頭插上屬于北赤的黑色旌旗
算算腳程,逐日和琴音都知曉,帝江應該快到漁陽的地界了,不下兩日便能入城~
被他們帶回來的一群人,被看管在了十丈軟紅的水牢裡
小刀來給他們送飯,免不了聽辛三夾槍帶棍的幾頓嘲諷,如今笑問道:“你是蝶谷的人!”
“小姐按理來說,也該是!”她隻放下手中食盒,面上平靜:“公子快要到了”
辛三怔住了,這時聽了隻沉默下來,一瞬間竟有些喘不過氣來
盼着見他,此刻又怕見他
小刀看了她一眼,最終是什麼話也沒有說,而隔壁水牢裡的狄青,眉鋒攏着,看着她的眼神有幾分不悅
“不必這般看我,各為其主罷了~隻是,我看你似乎待要确定,你究竟為的是誰?”
小刀渾然不在意,比起狄青,她更像是一個一直忠于主子的忠義之士,而狄青原本是丞相府的人,卻動了不該有的心思,讓自己在忠與情之間,搖擺不定
帝江是在第二日的夜裡到的,站在院子裡的一瞬間,月華失色,他站在如清風明月般的庭院裡占盡了風流
誰也沒有受到驚擾,夜如水沉靜
見到她的時候,她正沉沉好眠,露在薄衾外面的手臂上仍然是觸目驚心的鞭痕,一道道灼人眼
他的眼裡燃着無名之火,觸及她溫潤的指腹,他才有片刻回神
“帝江!”她小臉揪着,連同眉眼一起蹙着,像是魇着一般不斷呓語,嘴裡卻是隻喊着他的名字
“我在!”他就坐在塌上,隻要她喊一聲,他就應一聲,也不管她是不是聽得見
也隻有在此時,他才能正視自己慌亂不堪的内心,将那些年裡刻意抽離世間的孤獨感都收了起來,如同潮湧退後石岸漸出一般,将一顆真心都滌蕩洗刷的幹淨又清晰
愈要抽手,将她的手掖回被子裡,卻被那熟睡的人倏然握住,眉目如畫仍是微閉:“别走!”這聲喚,容了春風化雨般的纏綿,似是呢喃的有些許含糊
慕玄分不清是夢是幻,帝江也分不清是幻是真,隻握着這隻溫軟的玉手,一動也不動,像伫立天地的神佛
第二日,逐日一早攜了大夫過來,推開門的一霎那,像是險些沒站住一般,右手拍在門框上才勉強撐住了自己,站穩了身子
帝江才從窗口轉過了身,那清隽的眼神卻是微妙的盯着他,又看了一眼身後背着藥箱的大夫:“怎麼?”
看逐日的樣子像是受了不小的驚吓一般
“沒”這似有還無的目光讓逐日覺得不舒服,遂嘴角扯上一抹怪異的笑,伸手道:“請大夫先看過~”
大夫伸了兩指,片刻便說道無礙了,擺了衣襟起身離開,逐日才用手壓了壓眉心,笑道:“公子何時到的?”
“剛到”依然是平靜清傲的聲音
還真叫人接不下去,無話可說
帝江率先跨出了房門,隻走到後院才冷眼問道:“人呢?”
他當然知道帝江問的是誰,是以正了辭色拱手道:“在水牢”
水牢裡傳來了一連串的腳步之聲,在四周皆是靜谧的環境中,入耳驚心
辛三這兩日一直休息的不好,如今聽這腳步聲,不隻一人,便不由得摒了呼吸,一下子有些恍惚,雖然看不見那人,她的目光卻是盯着腳步聲來的方向,目光裡收起了往常的戾氣,隐隐有些期待
帝江微垂的眉眼間有着淺淡的清冷,眸中覆了幽冷,依舊走在前面
水牢不似州府的牢獄般腥臭,更不像诏獄一般陰暗幽深,處處壓抑~水牢更像是地窖,留了幾間灑掃幹淨的屋子,其他置了酒,入内還有酒的清香
帝江路過狄青那間的時候,眼都沒擡一下,他覆手站在辛三面前的時候,辛三有些怔然
這是她第一次看見他的真容,一張絕好的能迷惑世人的皮囊。眉眼狹長,顧盼神飛,那張臉清冷又精緻,一身落拓
隻這一道長身玉立的身影,不似立在她的眼前,倒像是立在她心底裡無數個觸不可及的夢裡
悅怿若九春,罄折似秋霜
驚為天人~
“你,你竟是長得這般好看~”一種莫名的欣喜從話語間逸了出來,甚至不自覺的站了起來,伸手想要觸碰一下他的眉眼
手剛要靠近的時候,帝江側頭避開了,冰霜便如冬日裡覆寒的冰雪般積攢在眉目之間
她立在那裡不知所措,将手收了回去,輕輕握緊了拳頭
他隻垂目看向她,這一眼看的她心驚,她也隻盯着他,半晌沒有說話,或許是離得太近又或者其他什麼,她竟覺得他開始面目全非起來,看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