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隔床瞭了他一眼等他的下文。
饒是陸機平時不着調慣了,這會兒也還是有幾分尴尬,他清了下嗓子拿出公事公辦的語氣商量:“等會兒我去殺老闆,要是沒成功晚上我們可能得上場表演,到時候勞你配合一下。”
貓沒有表态,陸機自知現在不是他的對手,怕一次沒殺死老闆被豈濁當場掐死就地正法,于是先跟人讨個單方面承諾:“貓貓考官,就這麼說定了啊,别随便掐死我,最遲明天,我一定帶你出蜃潮。”
床上的貓沒理他,沒反對那就是答應,陸機收到。
昨天進來後就沒吃過東西,肚子餓得發酸,陸機把烘幹的外套穿上,俯身對着另一張床撐開兜問:“要去吃點東西嗎?吃完我不回來了,直接去切人。”
貓看着那個大大的口袋,想到幾小時前陸機把它往懷裡塞,隔着一層襯衫傳來的體溫,有些抗拒,最後還是輕輕一躍鑽了進去。
陸機帶上匕首,吱嘎一聲拉開木門,擡腳往同一層的員工食堂走去,順便隔着欄杆往樓下瞧。
江浪的屍體已經被挪走,厚重繁複的地毯清理過,留下爆漿莓果的痕迹,像一隻手把吸飽血的大肚蚊子按死在上面。
食堂地磚上積了一層灰黃的油垢,有點粘鞋底,目光在哈欠連天的人群中梭巡,鎖定了剪着蘑菇頭的小王。
“哎朋友,發型不錯。”陸機長得高,擡手勾住小王的脖子帶着人往打飯的窗口走。
“是嘛,嘿嘿。”估計是第一次挨誇,小王不太好意思摸了摸後脖子。陸機對着裡面的阿姨點菜,要了四包純牛奶,六個水煮蛋,四個燒麥,六個牛肉包子兩個菜包。然後朝小王攤手:“千真萬确,複古又新潮,飯卡借我下,等會兒給你現金。”
“啊,好的好的,不用還了,都是同事,算我請你的……”計價器上橙紅色的52刺痛了小王的眼,他有點笑不動了。
“你早飯吃那麼多嗎?”他忍不住小小的反抗。
“長身體。”陸機壓根沒錢,中飯晚飯可能還要刷他的,沒什麼耐心地敷衍了一下。然後三兩下解決一個牛肉包,一會兒功夫吃完兩包奶三個蛋,三個牛肉包一個菜包,燒賣難吃隻吃了一個留給豈濁三個。
在樓梯口揮别小王,陸機擰開雜物間的門關上,問:“濁哥吃點不?”
豈濁餓了,但不準備接受陸機的投喂,窩在兜裡沒動,陸機猜猜也是。考官得端着不能輕易受賄賂,這就要考生主動點,于是他剝了個蛋,蛋白扔進自己嘴裡,圓圓滾的蛋黃放進兜裡,又擠了半個蛋殼的牛奶小心地放好,拿出匕首來擦。
貓眼見那個蛋黃滾到自己柔軟蓬松的毛上,它沒手扔出去,碎了得蹭一身嵌進毛毛裡,大概也知道貓形态生氣顯得無能狂怒,兩口吞了蛋黃喝了牛奶。
陸機等到微弱的舔舐的聲停下,又擦了幾下锃亮的刀面,拿了個塑料盆切了一塊,而後把沒吃完的東西找個了抽屜鎖起來,順手拔了鑰匙揣褲兜裡。
老闆的卧室連着辦公室在員工宿舍對面,陸機等到吃飯的員工回宿舍補覺才悄悄摸過去。
五層哪裡都陳舊,老闆的門卻是防盜的,陸機不輕不重地敲了三下裡面沒動靜,他開這種門經驗豐富,從前他媽挨打他常開進去揍人,次數多了就反鎖了。
塑料片插進門縫裡順着滑動幾下,鎖舌被抵住,不到三秒防盜門被打開,陸機反手關門,暗想一會兒切老闆被反殺,避谶發動,符篆覆面。
穩了,陸機放輕腳步往裡間走去,老闆辦公室裝了落地窗,窗外大雪皚皚,朔風凜冽,窗内中央空調嘶嘶吐着暖氣,老闆陷在柔軟的皮椅裡打着酣,毫無防備。
隻要用刀鋒劃開他覆蓋着黃色脂肪的動脈,連同氣管一起,血會像噴泉一樣濺得到處都是。
陸機不斷靠近他,握刀的手卻遲遲沒落下,辦公桌上立着兩個相框,小相框裡老闆懷裡的女兒眉眼彎彎,很是可愛,長得像他的漂亮老婆。
大相框裡是馬戲團合照,老闆被簇擁在中間,猴子在前大象在後。
一刀切下去,一切都會消失,陸機知道和平年代的法律并不适用文明破碎的末世,但殘留的道德讓他有片刻搖擺。
江濤江浪在21區壞事做盡,手上沾着人命,但老闆……
陸機隻停頓了幾秒,再動殺念時符篆窸窣褪去,他錯過了時機,老闆“啊!”了一聲,被陸機吓了一大跳,拍着胸口說:“你來幹什麼?!”
“我來。”殺你,陸機把匕首收好,四平八穩地接着說,“問問,晚上該怎麼表演。”
“小夥子不錯,知道笨鳥先飛,就兩個字,刺激,觀衆平時生存壓力大,你也知道現在生物變異,很多地方已經種不出糧食,物價飛漲……”老闆肥厚的嘴唇不斷噴出唾沫星子,陸機忍無可忍,後悔沒攮死他,動什麼恻隐之心。
陸機退後一步冷漠地打斷他:“知道了。”随後出了門。他把避谶當預言用,試了幾次今天都沒殺老闆的機會,隻好再做打算。
也不算毫無收獲,他順了包老闆的硬殼煙,應該能賣五十塊。陸機沒去超市,把剩下的四層都晃悠遍,最後選了家小店把煙賣掉買了包壓縮餅幹。
中飯他沒去食堂吃,把早上剩下的解決掉,又喂了貓蛋和奶,回宿舍補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