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這輩子他就算再無緣拜師尊為師,上一世卻差一點便做了紀真儀的師弟。
心中這麼告訴自己,但扶微卻清楚,其實内心深處他還是對自己拜入葉霜寒門下抱有一絲希望。
既然那夜師尊願意指點他,是不是代表着他還有機會再次成為師尊的弟子呢?
“多謝仙子美意,我目前隻想好好在洗劍峰做事,旁的暫未考慮。”
扶微望着紀真儀,眼中是真誠的謝意,想到前世蓬萊島上下慘死的結局,他的心情又有些沉重。
雖然被扶微拒絕了,紀真儀也不生氣,隻是覺得有些惋惜。
兩人一時無話。
爐火跳躍着,扶微感到有些悶,但紀真儀就在一旁,所以他隻是稍稍松開了一點衣領,以免失禮。
藥熬好了。
扶微彎腰端起藥爐,頸間一枚藏在衣服裡的玉墜不經意間從領口跳了出來,在紀真儀眼前一晃而過。
扶微反應很快,他放下藥爐,迅速将玉墜放回衣服裡,但仍被紀真儀看見了那玉墜的模樣。
是一枚碎玉做成的墜子。
好像有點眼熟……
想起自己在哪看見過這枚碎玉後,紀真儀一下子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驚得扶微險些沒拿穩手中藥碗。
“扶微!”
紀真儀眼睛亮晶晶的,她從頭到腳又把扶微打量了一遍,雀躍道:“等藥不燙了你再送來,我先去看看師尊!”
說完不等扶微搭話,她小鹿一般跳出了側殿,一眨眼就不見了。
“……”
扶微茫然不解,可是……不是一個小法術就可以做到麼,何必要等?
葉霜寒的房間,紀真儀三步并作兩步沖到床榻前,“師尊師尊!”
在榻上打坐的葉霜寒睜開眼睛,“怎麼了?”
紀真儀正要問扶微是不是就是師尊當初想收的三弟子,但話到嘴邊,她又咽了回去,轉而道:“師尊,過幾日弟子打算回蓬萊一趟,這段時間就讓扶微給您煎藥,方便起見,就讓扶微先住在偏殿怎麼樣?”
紀真儀說完,不着痕迹地打量葉霜寒的神情,這十方殿可從未有其他人留宿過,如果師尊真的答應……
“也可。”葉霜寒一點猶豫都沒有,随口應了。
“小事而已,怎麼這麼急匆匆的?”
紀真儀扁了扁嘴,目光控訴,這哪能叫小事?她和師兄至今都還沒在十方殿住過呢!師尊果然對扶微很不一樣。
眼珠子轉了轉,她又道:“師尊,我突然想起來師尊您那塊水玉紋路奇特,想借來看看。”
葉霜寒一怔,探手入懷中卻又頓住,水玉已經遺失了。
雷劫之後,他一連幾天意識混沌,等蘇醒過來後就發現水玉連同雷劫那十日的記憶一并消失了。
不是不想找回來,但這個雷劫詭異非常,葉霜寒潛意識裡覺得自己也許不需要深究到底發生了什麼,所以離奇消失的水玉也至今下落不明。
“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了?”葉霜寒看了紀真儀片刻,“應當是為師随手放于某處,眼下一時半會也找不出來。”
那水玉極為特别,乃是葉霜寒年少四處曆練時在一處上古秘境中得來的,它受精純水靈蘊養數千年,極為适合水靈根修士佩戴。
雖然扶微帶着的隻是一片碎玉,但紀真儀還是一眼認了出來,若說這世上還有第二塊水玉她是不信的。
況且,扶微不正是水靈根嗎?
紀真儀努力壓下自己快要翹起來的嘴角,越發肯定心中的猜測。
師尊還想瞞着她,一定是水玉已經送給扶微了!
原來扶微就是她的小師弟,是師尊多年前就想收入門下的人……
想到扶微藏起碎玉的動作和師尊的隐瞞,紀真儀又有些疑惑,師尊為何不直接收下扶微呢?
難道是因為師尊境界跌落的緣故?紀真儀心中猜測着,她想,既然自己發現了這件事,不如推一把……
藥汁已經不燙了,扶微見内殿還沒動靜,便端起托盤往師尊的房間走。
剛走到門口,他聽見半掩着的門内傳來紀真儀的聲音。
“師尊,您覺得扶微怎麼樣?”
扶微腳步一頓,他停在原地,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為何這麼問?”葉霜寒看了眼門外,并未直接回答。
“弟子總是見他在後山練劍呢,您不知道吧?扶微的劍術竟然很不錯。”
他知道。
心中這麼想着,但葉霜寒沒有應聲。
“洗劍峰就我們三個弟子,扶微他性子好,人又刻苦,不如您把他收為記名弟子?”紀真儀試探着,“不然他一直當個雜役,也不能參加濯靈會,實在太可惜了。”
“咚、咚咚——”
扶微一顆心高高提起,他聽見自己驟然急促起來的心跳聲。
室内安靜了很久很久,久到紀真儀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久到扶微手中的藥汁已經變涼……
淡漠的聲音終于響起。
“不必。”
“咚!”
那顆心還是重重墜了下來,砸得扶微身形一晃。
門内的人似乎還在說什麼,扶微卻聽不清了,他在模糊的視線裡緩慢而細緻地擦去托盤上濺出的幾滴藥汁。
又等了片刻,他才輕輕扣了扣門,語氣平淡無波。
“劍尊、仙子,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