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你過來吧,我就在你辦公室。”
“好,我很快就到。”江浔能察覺出,謝景珩不是很開心,大概還有些生氣,具體發生的事謝景珩估計已經能猜個七八分了。
他知道謝景珩不想讓他這麼幹,不讓他查車禍,不讓他和趙啟作對,就算開誠布公地聊,謝景珩也會告訴他時機不是現在。
但是他忍不了了。
一場車禍害死謝景珩的哥哥,要了謝景珩半條命,幕後真兇逍遙法外,反過來把車禍罪名推到謝家頭上。
他憑什麼忍的了?
這次發布會事故和偷竊技術罪名起碼能讓捷達受重創,趙啟手底下的其他房産項目他也有所參與,一個都跑不了。
就算趙啟背後有趙家,以他現在的資本,雖然不一定全身而退,但足以和趙家抗衡。
……
江浔進門到時候,看到謝景珩安靜坐在輪椅上,指節抵着額角。
聽到門開的聲音,才慢了半拍一下子擡起頭。
謝景珩眉心微蹙,唇色比平時白,望着他不說話。
“怎麼了?”江浔見他沒講話快步走過來。
謝景珩想說的可太多了,隻是聽見聲響猛地擡頭,血壓沒跟上,眼前一瞬間看不清,腦袋嗡嗡的。
江浔一擔心就伸手往他腰上摸,摸到他貼的暖貼,“又疼了嗎?去休息室躺會兒。”
謝景珩按住他想抱自己的胳膊,“銳新今天發的聲明什麼意思,你打算起訴捷達?”
江浔保持半跪在輪椅前的姿勢沒動,抱着幾分不切實際的希望,沒有把話挑明,“嗯,普通的專利技術洩漏,你關心這個做什麼。”
謝景珩不信他這一套,“你早就察覺到了捷達那邊的動作,故意給他們虛假專利,讓他們出事故,對嗎?”
江浔怔了片刻,“對,但隻是正常的技術防盜,是他們,自作自受。”
“正常的技術防盜。”謝景珩低聲重複道,隻覺得好笑,“誘導他們盜取缺陷技術,卡在發布會制造意外,這得在捷達收買不少眼線吧。”
“退一萬步講,你和捷達無冤無仇,就算他們剛好竊取到了用于防盜的專利技術,你有必要搞他們搞這麼狠嗎?跟趙家結仇對你有好處?”
江浔回答不了,“這是銳新和捷達之間的事,和雲馳沒關系。”
謝景珩冷笑一聲,“特地把雲馳摘得幹幹淨淨,就是為了這句‘沒關系’是吧。”
說到這兒謝景珩更來氣,江浔背後做這些事兒,一丁點都沒讓他知道過,他這兩年在生意場上栽過不少跟頭,看慣了爾虞我詐也學聰明了不少,可他沒把這些“聰明”用在過江浔身上。
在商業關系上他對江浔有直覺般的信任,一開始他覺得江浔感情上過不去想給他使點絆子,可他從來沒覺得江浔會真的害他,也不曾想過,江浔這樣欺瞞他。
“就算你擦着邊沒違反公司間信息共享協議,布了這麼大個局,連我也瞞着,為什麼?江浔,我扪心自問,你回來之後,不論那個狗屁協議簽紙之前還是簽之後,在公司的事上我從來都沒有防過你,你看不出來嗎!”
謝景珩一生氣,身上跟着疼的厲害,腰腹用不上力氣,他用手撐上輪椅椅面,把腰腹卸了力。
江浔扶住他腰,給他順着脊背,“我不是故意瞞你,我……”
“你怕和我說了我不讓你幹。”
江浔眼裡閃過一絲慌亂,緊抿唇線沒有回答。
“不是說和我沒關系嗎!”謝景珩一下子推開江浔,把輪椅後撤幾分,他語氣笃定,“車禍的事你也查了吧。”
江浔幹脆不再藏着掖着,“我就是查了。他們自作自受才有了今天,怎麼了,都到走這一步了,你還想攔着嗎?”
謝景珩發現江浔和冷炎一個毛病,非覺得自不量力的付出就是愛,就是不成熟,這麼點事兒還怎麼着都說不通了。
謝景珩疼得頭暈眼花,閉眼緩了一下才開口,“江浔,你到底怎麼想的,拼個魚死網破有意義嗎?”
江浔冷着臉,看他疼得心裡發酸,可就是天天看謝景珩這樣,他才恨趙啟,他根本不隻是想搞垮什麼捷達,他恨不得把趙啟親手殺了、千刀萬剮了。魚死網破又怎麼了?
看他不說話謝景珩也來氣,“你能不能掂量掂量趙家是什麼人,人家在黑白兩道混了多少你知道嗎!你江浔才活了幾年,别人叫你一聲江總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謝景珩一口氣說完,氣得胃也發疼,胃像被人捏着,一捏痛一下,他腰本來就使不上勁兒,手一松開想按胃人就往下歪。
江浔一個箭步沖過來把他抱住,謝景珩頭抵在他肩上,疼得氣都喘不勻。
江浔抱着懷裡發顫的人,不敢吵半句,軟了語氣完全是在哄人,“别生氣,進去躺會兒行不行,休息會兒再說。”
“不行……就在這說,都是我說的,你說什麼了,你倒是說啊!”
江浔不想和他說,隻想把他摁到床上躺着。
但他一抱,謝景珩就掙開。
“我說了我不去!”
江浔看着冒火,他就不明白了,話在哪不能說,謝景珩非得這麼作踐自己身體,“躺會兒怎麼了,疼成這樣你就好受了?”
“我疼不疼用不着你管。”
兩個人都瞪着對方,誰也不讓。
突然江浔俯下身,幾乎是不管不顧地上手抱起他。
謝景珩根本逃不開,手上再怎麼推都不管用,半個身子都無知無覺、一動不動,就隻能被江浔圈在手裡。
謝景珩一下子就急了。
“我不去,放手,我說放手你他媽聽到沒有!”謝景珩第一次掙紮地這麼厲害,江浔停在半路沒有繼續走。
“放我下去!你他媽别老仗着我站不起來抱我,你就是欺負人!你放手!”
江浔也來了氣,咬着後槽牙極力忍耐着,“你知道我沒這個意思,我隻想讓你好好休息一會兒。”
“我要不要休息是我自己的事,你憑什麼決定!你要我休息我就要休息?”
“那不休息,進去躺着說不行嗎?話不是隻能坐着說,我又不是想把你怎麼樣。”
謝景珩突然冷笑一聲,“江浔,不會把我怎麼樣?你話說的太輕巧了。我是個半身癱瘓的殘廢,你現在把我抱進去門都不用關我爬都爬不出來!你說這話有意思嗎!”
謝景珩的話跟刀子一樣刺得他心髒生疼,江浔咬緊後槽牙,抱着他的手緊了又緊,終于轉身把他送回去。
江浔還沒放下他,謝景珩便推了他一下,把自己摔進輪椅裡。
江浔雙手攥上輪椅兩側的扶手,逼着他對視,眼睛帶着淡淡的猩紅,“謝景珩,你生氣了就使勁兒作自己,一跟我吵架就拿身體說事兒,一次兩次往我心窩子裡紮刀子,你就有意思嗎?”
謝景珩沒說話,摔下來的時候腰被窩了一下,他半天直不起來,也挪不了位置,手撐着椅邊,疼得牙都快咬碎了。
江浔隻是看着,忍着,并不幫他。
突然,江浔松開扶手,轉身錘在身後的桌子上。
“操!能不能别他媽疼了。”
江浔背對這他。
謝景珩卻看見他眼淚砸在桌面上。
辦公室裡安靜到隻剩下謝景珩忍痛的喘息。
過了很久。
江浔轉過身,隻剩下眼尾淡淡的紅,“休息室床頭的抽屜裡有藥箱,裡面有止痛藥。”
謝景珩蹙着眉看他,不知道他什麼意思。
“你想留就留,想走就走,随便你。”
說完他像忍無可忍了一樣,疾步走出辦公室,門“嘭”地一聲被砸上。
……
謝景珩整個人卸了力,抖着手臂抓緊輪椅,堪堪沒讓自己滑下去。
江浔公司幾百号人,他不想這副樣子被看見。
最終還是進了休息室,翻出藥箱裡的止疼藥吃了。
休息室聽不見呼嘯的狂風,卻能看見窗外雪片被風卷住四處掃蕩,紛紛揚揚。
窗子下面就是一張床,就在身側,可他清楚自己轉移不上去,隻能用手肘撐着膝蓋,低頭閉上眼,硬挨過去,等止疼藥生效。
謝景珩腦子很亂。
江浔的辦公室,他自己摔門出去去了,這都什麼事兒……
剛才吵了半天到底吵的什麼,全讓他猜中了,如何呢,江浔說出個什麼了,一句沒反駁,沒解釋。
認識江浔以來,兩個人第一次因為原則問題吵架……
到底怎麼吵的?
都是情緒上頭,什麼問題了沒解決,誰也聽不進去誰,全白吵。
艹。
……
不大一會兒,休息室門突然打開,江浔怒氣沖沖地沖到他面前,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把他抱起放在床上。
然後再一次“嘭”地摔上門。
隻留下謝景珩,看着震動的門發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