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讓江浔陪他疼,更不想以後拖着沒感覺不能動的下半身和江浔上床。
這段時間工作都堆積着沒處理,兩個人每天對着電腦各忙各的,倒也默契。
之後他們住了三天,第四天剛剛過了上訴期,江浔可以和媽媽見一面。
一個大晴天。
北方冬天的晴天,天色灰藍,幹燥的冷空氣呼吸起來卻很舒服。
看守所會見室有些簡陋,兩個人中間隔着不鏽鋼栅欄和玻璃。
佟麗臉上并沒有想象中的憔悴,神情舒展,脖子上的掐痕淡了。
耳邊的電流聲滋滋作響,江浔捏緊了手中的話筒,“媽。”
佟麗見了他嘴角扯出笑意,眼尾褶皺堆起,但她隻是輕輕說,“江浔,對不起。”
江浔其實不知道她為什麼道歉,他喉結滾動了兩次才出聲,“他……罪有應得,不怪你。”
佟麗卻說,“傻孩子,我對不起你,你小的時候我沒勇敢一點離婚,拖累了你這麼多年。媽媽太懦弱了,沒有保護好你。我一輩子,想做個好女兒、好妻子、好老師,卻沒做好媽媽。”她眨了眨濕潤的眼睛,望向江浔,“原來打碎原本的生活也沒那麼可怕,痛苦很真實,也很……自由。”
江浔聽愣了,原來是這樣嗎,他很快扯了個笑,“好,以後我們自由自在地生活,出來後我接你來京市吧。”
“嗯,”佟麗笑了,“下周我轉進市裡的女子監獄,不用擔心我。”
“嗯,你照顧好自己。”江浔低了下頭,眼淚滑到鼻尖。
“怎麼還哭了,我記得你小時候可愛哭了,七歲以後就不哭了,說什麼也不哭了。”
佟麗越說,江浔的淚越停不下,突然稀裡嘩啦,像開了閘。
佟麗擡起手,想摸摸他,卻隔着鐵栅欄和玻璃,終究隻能把手按在玻璃上。
“旁聽席上那個小孩是陪你回來的嗎?”她突然問。
江浔驚訝地瞪圓眼睛,淚止住了,他沒和佟麗提過謝景珩,甚至沒提過他喜歡男生。
“媽你……知道他?”
“猜的,像那個大學時候幫你出國的朋友,也聽你爸說過,他很好認。你喜歡他吧?”
江浔一時不知道做什麼反應,隻是等佟麗開口。
“我沒有意見,就算我有,你也可以不管,你的人生也是自由的。”佟麗平靜地望着他,“照顧好自己。”
江浔聽了這兩句話,感到過往的恩怨仿佛都能一筆勾銷,他一瞬間感到荒謬。
愛裡面為什麼永遠摻雜着痛苦?而痛苦裡面,為什麼又摻雜着愧疚?
……
那天回去以後江浔開始低燒,回京市的路上直接燒了一路。
以前他就很容易這樣,生病很少,但是一病就很厲害。
家裡出了這麼大事,江浔表面上也沒表現出什麼。
江浔就好像一根弦,大部分時間總是繃緊着,解決了一件大事才會稍微松一會兒。
謝景珩一開始把江浔送回家了,都上樓進屋把人送床上了。
江浔紅着眼問他,能不能不走。
“陪我一會兒。”江浔發燙的掌心握住他的手腕。
江浔家裡這沒人氣的裝修多看兩眼都凍得慌,總感覺連口熱水都沒有。室内也沒裝無障礙設施,他留下根本不現實。
“去我家吧。”謝景珩反手握住江浔,想拉他從床上起來,江浔燒得發暈,但也沒讓他拉,自己晃晃悠悠站起來跟着他。
那天在江浔家樓下看見一隻小彩狸,又瘦又弱,隻有眼睛大大的,一直跟着江浔走,圍着江浔腳邊轉,抓着江浔褲腿往他身上爬,江浔把它丢下去,它還會自己找回來。
小彩狸好像認準江浔當主人了似的,江浔上車了,小貓還在地上沖他們叫。
“要不帶回去,你養了。”
“我不要,我不會照顧這種小東西。”江浔燒得頭疼,神色恹恹得撇了一眼,很快把眼神挪開,“這個顔色的貓放外面也死不了。”
謝景珩和這個小東西面面相觑,“大冷天的還是帶回去吧,你不要就放寵物店。”他把貓提溜起來放進車裡。
謝景珩挺喜歡小動物的,小時候就想養狗,爸爸不同意,說養小動物是給自己選擇一個家人,怕他是一時興起負不了責任。他覺得這個小彩狸算得上緣分,和江浔有緣分,沒有不養的理由。
小貓蹭到江浔腳下,抓着褲腳想爬,江浔把腿挪開,小貓便又跟過去,反反複複。
江浔瞪圓了眼睛看他,好像在說“你撿回來的你管管”,少見的有些孩子氣,謝景珩情不自禁地彎彎嘴角。
小貓沒直接帶回家,他讓助理帶着去寵物醫院檢查了。
江浔和他回了家,當天晚上就起了高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