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還隻見了幾次罷了,最後一面竟是如此的不體面。
大理寺停屍房。
這次葉無言已經十分老練地應對屍體,他拿出蘇玄煜給他的藥囊,捂緊口鼻,一雙圓眼睛露在外面。
若不是停屍現場,童清甚至想誇一句可愛。
宓金死于宓府,宓夫人死也不肯交出宓金屍首,童清強硬地拿出令牌,才将宓金屍體搬回大理寺。
值得好奇的是,宓夫人的眼神類似厭惡、憤怒與釋然,截然沒有往日愛人情緒的外顯。
童清面色如常地解釋:“宓家不是第一現場,很幹淨,我們趕到時宓金已經躺進了棺材裡,宓夫人隻字不言,沒能找到有用的供詞。”
和前幾起案件相比,宓金沒有衣物,四肢強硬大開,仵作都掰不動僵硬地屍體,下.體剪斷,口舌、眼珠盡拔,五官扭曲盡毀,髒器剖出,雙手雙腳砍斷塞入腹中。
俨然一副羞辱人的死法。
童清繼續講道:“我們的人昨夜跟着宓金,發現他去了燕尾樓,怕打草驚蛇,在外蹲守了一宿。其間并無人出入,一大早竟發現有人外出,帶一衆武仆折返入樓,打探後才知道宓金死在裡面。”
葉無言挪開藥囊,輕嗅了一下,立馬拿回藥囊遮掩口鼻。
他發現宓金身上有種甜膩香粉味。
葉無言問道:“燕尾樓是什麼地方?還有,宓金身上好像有種香味。”
童清面露難色,有幾分艱難地解釋:“燕尾樓是宓金的一處私産,如若不細查,連他的夫人都不知曉這處地方。至于這味道,是一種風靡城内的潤……香膏,之前在辦案中了解過。”
葉無言遲疑地擡頭:“泣濁兄,你這說了和沒說有什麼兩樣?”
童清說得太隐晦,葉無言理解成了剪裁衣服,還賣香膏的商鋪。
童清又說:“這件事我來辦,你不要插手。”
葉無言更難以理解:“泣濁兄,幾日不見就這般疏遠了!”
童清屏住呼吸,将他帶出停屍房,罕見地再次拒絕,甚至義正言辭:“神官不可入污穢之所。”
葉無言狡辯:“陛下尚未封名号,也并未下诏令,我不算真正的神官。”
童清冷酷地說:“不行就是不行,暫且讓飛鳥回宮,我還有事要辦。”
葉無言凝望他匆匆離開,小檀扇輕輕搖晃,狐疑着什麼。
——
回宮路上,葉無言打了個哈欠,對飛鳥說道:“小鳥,幫我去買份酥餅,回去帶給陛下。”
飛鳥點破他的話中話:“公子你呢?這回我可不能再遠離公子半步,我還記着上次某人差點丢了一條命。”
葉無言“哼”笑,拉過身旁一個挑買東西的路人,說:“有文大師陪我。”
飛鳥定睛一看,果然是文燦,這才不情願地叮囑:“文大師,請務必看護我家公子回宮,多謝!”
文燦倏地被拉過來當擋箭牌,看葉無言小人得志的模樣,莫名答應了下來。
葉無言笑嘻嘻的,毫不見外:“文大恩人,我早就想問了,你是怎麼知道那日應對的男人,家中有嬰孩?”
文燦輕笑:“他身上有奶膻味。”
葉無言腦海中閃過一絲靈感:“對啊,是味道。”
方才他就覺得那香膏格外熟悉,被文燦稍加點撥,他回憶起那日追殺他的“假巨人”,身上好像也有這種味道。
文燦雖不知他想到了什麼,耐心陪在他身旁。
回宮路上,不自覺停步在案中提及無數次的鎖楚樓前,風摻雜着甜膩的味道撲面。
葉無言慢慢睜大眼睛,擡眼望牌匾“鎖楚樓”,福至心靈道:原來泣濁兄是這個意思,怪不得宓夫人着急下葬,她怕家醜外揚。
宓金身上是偏濃烈的劣質香,刺鼻酸澀,鎖楚樓則更多的是勾人心魄的甜膩。
一切線索終于被連在了一起。
葉無言急切而興奮,強忍矜持道:“文大師,我們進去看看吧,生意這麼紅火,能幫你學到不少補貼清河觀的手段。”
文燦眼都不眨一下,衆生于他來說皆為平等,可實在沒理由花費時間去裡面學藝。
葉無言微笑,不太熟練地求人:“文燦,求你了……”
文燦笑出聲:“能讓你求人,不容易。”
葉無言瞬間面無表情,撇嘴:“到底去不去,這很重要。”
文燦愛瞧好戲,想看葉無言的小算盤,無所謂道:“去,若是耽誤了回宮的時辰,可莫要怪我。”
葉無言不是貪戀美色的人,去情.色.交易的花樓,又能幹什麼?
不怕陛下打斷他的腿嗎?
想到這兒,文燦忍不住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