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玄煜一半是心疼,一半是安心,他這樣子哪有以往的自持,平日過嘴瘾,遇上真事比誰都虛。
蘇玄煜負手而立,冷若冰霜道:“滾下去領罰,倘若再發現他受傷,别怪朕不留情面,到時候自行滾出玉言台。”
對他們這些陛下親養的暗衛而言,生死任陛下裁決,他們絕不多說一個字,可被趕出玉言台,才是一生的恥辱與悲憾,生不若死罷了。
果子、柔川呼吸一滞,齊聲道:“是!”
禦書房内,葉無言良久平複心跳,涼風吹過後後腦刺痛得厲害,不禁後怕。
張太醫皺眉,時而聽脈,時而分辨葉無言臉色,蘇玄煜入門後方才放開葉無言的手腕。
蘇玄煜示意他道:“但說無妨。”
前幾日葉無言傷的太重,竟忘記了命張太醫檢查他這副新身體,不知和前世的身體相比有無異樣。
蘇玄煜偷瞄一眼,當下葉無言平靜了心神,讓他知曉自己這軀體的狀況也無妨。
張太醫微歎:“神官大人果然如同天仙,體内蘊含髒器猶如新生嬰孩,蓬勃生機,隻可惜疏于體煉,外加夜眠不足、驚慌過度、氣血虧虛。這段時日應當調理身體,不适宜露風出勤。”
蘇玄煜有些心慌,額間冒出細細的汗,手指尖攥入掌心。
葉無言知曉自己這段時日,絕無可能出宮探案了,于是扭頭好奇地看蘇玄煜:“陛下,你熱?我還覺得有些冷呢。”
張太醫補充:“神官大人體虛,待我開幾副藥,日日複用便可緩解。”
葉無言抽動嘴角:“張太醫,你太熱心了。”
張太醫眉心笑得舒展:“過譽了,主要靠我出神入化的醫術。”
蘇玄煜不理二人打岔,詢問道:“他的壽命與常人相比可有異樣?”
張太醫凝神,謹慎說道:“神官大人身體虛弱,經此大傷,虧空過損,一年半載内不可過勞。但這會讓神官大人身軀更為孱弱,幾年内需得慢慢療養。若神官大人等不及三年五載,隻能不停用藥堆砌,便與常人壽命無異,甚至可能長壽。”
蘇玄煜指腹熟練地撫住眉心:“慢慢來罷,是藥三分毒,不急這一時片刻。”
葉無言腹诽:大煊都活不過三年,慢慢喝藥到入土嗎?
蘇玄煜心有所感地看他,補充道:“時間長無所謂,不要留下病根。”
葉無言微抿唇,莫名有種被發現的心虛。
此時,嶽有才辦完差回來,識相地立在蘇玄煜身側,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
蘇玄煜匆匆離開,他眉眼陰鸷,克制不住地嗜血暴虐,竟又是蘇十三。
每一次傷他的人都是蘇十三,這次甚至把手伸到皇宮裡,戲弄剛撿回性命的葉無言。
蘇玄煜克制着怒意,他早晚有一日,會折磨得蘇十三難堪痛苦地死。
——
葉無言試圖與張太醫套近乎,他倆打過幾次交道後,默契得心照不宣。
葉無言不願喝苦藥、不想琢磨飛鳥說曲,那便負責聽八卦,張太醫恰好享受講妻女,兩人都各得其所。
短短幾日,葉無言聽張太醫講完了自己的祖上三代,原本能少喝好幾口苦藥。
是的,“原本”。
事事不盡如人意,每當熬好的苦湯藥端過來時,葉無言唉聲歎氣,苦着臉想偷摸倒掉。
蘇玄煜則會恰到好處地出現,面無表情的看他喝完,然後大發慈悲地,把幾顆蜜餞塞到他口中。
葉無言鼓鼓囊囊的撐起兩腮,撇嘴擡頭看他。
每當這時,蘇玄煜便會偷偷把濡濕指尖的手負在身後,面上偷偷泛起薄紅。
葉無言呢喃不清:蘇玄煜,你熱就快出去吧,下次我自己會喝的,不用麻煩你。
蘇玄煜回回點頭,次次準點就到,樂此不疲地欣賞葉無言,被湯藥苦得淚眼婆娑。
悄無聲息間,宮内又換了幾批人,把王爺們的暗探調到皇宮外圍,葉無言身邊暗衛增至十人,不露聲色地隐于黑暗裡,洞察危機。
不過更多的,是看陛下“冷着”臉捉弄神官大人,行為舉止間竟能看出幾分暧昧。
隻是葉無言不這麼想,他隻會認為,蘇玄煜終于逮住了懲治他的好辦法,今後定要報複回來。
蘇玄煜要的就是葉無言時刻将他放在心上,好也罷,壞也罷,落在心中時日久了,總能生出情意,糾纏一輩子。
苦亦或者甜,都會是蘇玄煜給他的,叫他記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