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許多日,葉無言手臂上的駭人傷口終于轉好,苦藥換成更易接受的藥膳。
蘇玄煜每日還是雷打不動,監督他喝完,順手塞幾顆甜絲絲的蜜餞。
隻是數日來依舊無趣得很,蘇玄煜未經他允許,擅自攔截了所有想見他的人。
就連葉無言偷溜出去,仍見不到一個除飛鳥、青月以外的熟悉人影。
葉無言嘴裡含了塊冰糖,是飛鳥偷偷帶進來的,聽他煞有其事地在旁講故事。
他舌尖攪弄着甜方塊,閑出的雙手靈巧地撥葵花籽,一碟放殼,一碟放籽。
隻玩,不吃。
飛鳥眉飛色舞地演示:“公子!你是沒瞧見,比三條街還多的人,鬧哄哄的,都圍去看十三王爺的熱鬧。”
“陛下不知在哪找的新娘子,六七個,全都裝進花轎裡,敲鑼打鼓地求十三王爺娶進門。”
葉無言歪頭,思考道:“新娘子?什麼樣的?”
飛鳥壓低聲音說道:“我瞧見身形,像那日襲擊您的宮女。”
葉無言好奇道:“陛下這麼明目張膽送入門,又是為何?”
飛鳥:“哎呀公子,那蘇十三家有悍妻,彪悍到成親二十多年隻育一子,就連其他王爺私養美妾的手段,他也不敢學來。”
“王妃發過狠話,十三王爺在外亂玩沒關系,但孩子不能有,女人也不準養,否則永生不死不休。”
葉無言睜大眼睛,撂下手裡的葵花籽,右手抓起檀扇歡快搖起來:“王妃是何反應?”
飛鳥笑出梨渦:“王妃氣個半死,當即令人剝光了他的衣裳,燒出滾燙的水潑到十三王爺身上,打出家門。”
“十三王爺的兒子,蘇珉,也因為他丢盡臉面,同窗好友的酒約也拒了,消失好些日子。”
葉無言感歎:“陛下好手段。”
說誰誰到,蘇玄煜推門而進,旋即應答:“朕說過,關于你的事都可以做到。”
葉無言眼中閃過一絲驚喜,把一碟葵花殼塞到飛鳥懷中,另一碟乖乖用手托着:“臣謝過陛下,還請陛下笑納。”
蘇玄煜挑眉,伸手捏住瓷碟邊,裡面是剝好的葵花籽:“這麼點東西,就想打發朕?”
葉無言用眼神示意飛鳥出去,聽見關門響後,立馬靠近他身旁:“陛下,當然不止這些,臣現在就想回大理寺辦案,向陛下證明臣的能耐。”
他刻意展示了一下已無大礙的手臂,不經意往裡看,都注意不到他手臂上猙獰的傷疤。
蘇玄煜的好脾氣瞬間一掃而空:“放下,靜養。”
葉無言把手藏在身後,微彎的眼睛亮亮的,稍感委屈:“陛下,臣隻想出宮查看案情,起碼見一面童大人吧?”
蘇玄煜眼底深沉,倏爾移開目光,淡淡道:“城西偏北,有處西山,匪患甚重。”
葉無言來了興緻,把泣濁兄抛之腦後,坐到蘇玄煜身側:“我記得那群和尚的寺廟也在附近,怎麼隻超度普通人,就沒超度完這群山匪?”
“壓到傷口了,”蘇玄煜輕巧地奪過他的扇子,敲他頸後提醒,“想的不錯,這群山匪有問題,不知是哪位皇叔的黑手。”
葉無言後頸白皙,墨發下隐約忽閃地勾人心。
“你不是好奇那道士底細嗎?”
“好啊陛下,一石二鳥之計。還要勞煩您這位九五至尊的大駕,那群山匪好福氣,”葉無言坐直,嘴角勾起,“陛下已經知道文燦底細了?”
葉無言身上沾染了苦藥味,聞起來有些苦澀的柔和,蘇玄煜微阖上眼,靜心道:“他啊,不簡單……”
——
小道士文燦,領恩随着蘇玄煜和葉無言去西山“踏青”。
據說是為了報答他的救命之恩,特意去西山找出個道觀還願。
暫且不說文燦不是這觀裡的道士,一提到西山,誰人不知這裡山匪混雜,能留着命出山便是天大的好事。
不知是不是天意,一路上風平浪靜,真像個尋常山路,曲折山路盡頭還真有個破道觀。
樹蔭縫隙明暗,燥風卷來,文燦臉上始終帶着高深莫測的微笑。
那道觀坐落在山間歸隐處,若不是他們循着山下舊山戶的指引,必然找不到地方。
觀門用一簇椿木捆成,破破爛爛的,觀院内靜寂,古青銅鐘布滿灰塵,興許是為了躲避山匪,不再敲響念經。
一個小道士拎着木桶出門,看到兩位貴氣内發的俊秀公子,還有一位衣着黑白道袍的道友,即刻放下木桶施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