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上笑意未盡,阿如沖外頭喊了聲:“帕夏,将那姓田的帶過來!”
該說田越幸運還是不幸,昨夜他是唯一個死裡逃生的河北系,但他卻是被活抓來,原是拿來要挾魏州的,如今,倒有更大的用處。
帕夏押着田越進來,先被這駭人場景吓了一跳,忙丢了田越去瞧阿如:“您沒受傷吧?”
阿如雙手因亢奮而微顫,她不想說什麼,隻想發洩,就在帕夏靠近時狠狠咬住了自己的手臂。
“好了好了,沒事了……”
帕夏不敢觸碰,隻是輕輕地,哄小孩一般安慰:“沒事了沒事了……”
等田越醒過來要喊的時候,阿如已經平靜下來,猛一推帕夏,重又捉刀砍斷了綁田越手腳的繩子:“帕夏,快去,今日随李協來的人一個活口都不留!”
甯王遇刺的消息很快傳遍京都,罪魁禍首是魏州田越,因不滿白日自己寸功未得而怨憤殺人。同時,各大節度使、兵馬使一夜間暴斃家中的消息紛至沓來,都說他們是被曹仙娥買兇滅了口,鬧得京都人心惶惶。
曹仙娥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實是沒忍住笑出聲來:“李協啊李協,你當她還如她母親一般好拿捏嗎?!”
接着便将小皇帝身邊的禁軍調出一支給阿如,并給了她禁軍兵權。
她要讓阿如徹底粉碎李協的陣營。
阿如亦心領神會,迅速控制住京都防務。留達步駐守陳倉關,又将祖合熱的人全部調往浦坂渡口。
這樣一來,想報仇的河北系進不來,想逃跑的甯王系也出不去。
雙方僵持不下的棋局就這麼破了。
先還觀望的,忙不疊要從支持甯王的陣營中撤出來。
阿如殺了田越,還得将戲演完。披麻戴孝,護送甯王的屍體,一路哭得肝腸寸斷,在場的人無不傷心落淚。
“公主請節哀……”
一個蒼老的聲音輕輕勸了一句,阿如頂着孝看了一眼,是個頭發胡子全花白色的老人,身後跟着另一個面龐冷峻的中年男人。
心裡猜到這是誰,阿如佯作哭得顧不上,另一個熟悉的聲音冷冷問道:“公主殿下不會不認識溫相吧?”
賀徎?
賀家在東市的生意被驅逐,他的貨船也被扣了,按說該安靜些了,怎麼會在這裡?
阿如聽出說話人的身份,不想留這個把柄,裝出一副擡頭想給老人回個孝子禮,不想太過悲傷竟軟綿綿暈倒的樣子。
緊接着就聽身邊亂成一片,帕夏緊緊護着她喊:“公主!公主!”
甯王遇刺,公主悲傷過度以緻暈厥,這般孝心,實在是為人子女之表率。
一夜之間,阿如就從牝雞司晨的僭越公主變成了掌握京都人生死的活閻王。
名聲都好聽不少。
阿如樂得不去守靈,推說身體不爽就在靈堂後頭的小廂房裡躺着。
“殿下,”燕六穿了喪服掩人耳目,悄悄在她耳邊說,“樊将軍到了。”
阿如一骨碌坐起來:“人呢?”
人是扮成吹鼓班子的混進來的,幾個月不見,正是思念成疾。尤其樊纓,見阿如着一身孝衣,悲戚戚蓬亂着頭發,毫不顧忌燕六在場,沖過去便抱阿如:“我都聽說了,吓到了吧?别怕,我回來了,我回來了……”
阿如不明白怎麼就忍不住眼淚,明明在别人面前都能裝作若無其事的?
原來在信任的人面前真的會卸下心房。
一時間不知道該幹什麼,阿如幹脆上手開始扒樊纓的衣裳:“阿纓……”
樊纓心領神會,配合着她:“不急不急,慢慢來……”
可阿如根本控制不住,她一直在等這個人這副肩膀,等樊纓除去衣衫露出光裸的上身後一口咬上去……
咬自己那一下原本是該咬樊纓的。現下補上了。
她太需要發洩了。
“我來遲了,”樊纓從未見過她這樣,隻是一味自責,“對不起,我來遲了……”
幾乎将心中憋着那股氣統統發洩在樊纓身上,阿如才覺舒坦了些,輕輕枕上被自己咬壞的地方:“阿纓,要我吧……”
回頭望了一眼,樊纓咽下那句“在這裡?”,順了阿如的意思。
外頭是李協的靈堂,吹鼓班子喧嚣凄婉;裡頭是一室春光,兩個靈魂的碰撞。
吊唁的人來來往往,有人要問候公主也被太醫擋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