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到裡頭坐下,燕方綏命人擡上禮箱:“一點謝意,感謝公主護舍妹周全。”
樓氏夫婦回京祭奠時曾帶過一封燕竟的手書給燕方質,想來燕方質将此事說給這個堂兄聽過,抑或今日登門就是燕方質的授意。
阿如摸不透,故意問:“燕将軍之妹,難道是?”
燕方綏默契點頭:“正是。清臣,哦就是舍弟燕方質,曾與我通信,述說燕竟在沙州事宜。大贊公主對其照料有加,燕氏一族在此謝過。”
阿如這才回了個正式的禮,謙辭道:“燕家姨母是我的救命恩人,助其避禍我責無旁貸,不必言謝。”
燕方綏欠身一笑,問道:“曹衍之子惹怒菩薩死有餘辜,但曹衍将此事遷怒于公主,已經秘密去了沙州。公主離開多日,不知沙州還安然否?”
阿如心頭一跳,昨日才收到推事院的消息說曹衍去了沙州,今日巴根才要成行,沒想到燕家的人已經得了消息。
由此可見,他們不是田家那般隻想趁亂分地盤的人,而是有自己的打算。
“哦?”阿如想問一問這個打算,“燕将軍消息還真是靈通呢?那您可知道我收到的消息?”
燕方綏請了一下,阿如笑道:“曹衍并非是去找我的茬,而是去打擾燕家姨母。姨母不高興,就是我不高興,您猜這姓曹的能活着離開沙州嗎?”
燕方綏聽到了自己想聽的,舒展一下眉頭,起身拱手:“公主實是深明大義,我先替舍妹謝過。三日後,紫微星歸位,我燕氏還有份大禮送給公主。”
阿如才不關心什麼紫微星不紫微星的,今夜有大事,她得打起十二萬分精神。
帕夏換了夜行的裝束來見,阿如問:“如何了?”
“已過了陳倉關,”帕夏壓低聲音,“屬下已射殺陳倉關守将,誅殺守軍,接管關城。不及天明,大軍便可全部過關。”
阿如閉目點頭:“不可大意,除了左右骁衛他還有神機營的人。”
帕夏垂首:“軍營裡的人已經各自都預備好了。大首領叫我來請您示下,在京的叛軍首領呢,今夜動手嗎?”
“動手!”
阿如吩咐完又覺不對,睜眼問:“大首領?你說誰?”
還能有誰?除了陸松鳴就是靈娘執掌踏沙令。
帕夏不敢看她眼睛:“大首領釀酒為生,怎可能輕易喝醉?您……”
是啊,阿如以為能趁亂送靈娘離開,沒想到她根本就是裝醉。
“大首領叫我将踏沙令交給您,”帕夏見她沉默,掏出一塊巴掌大牌子躬身遞過來,“還說,踏沙部的人都可以死,唯有您一定要活下去!”
這一交,意味着所有踏沙部的人再不單單隻是視她為主,而是俯首聽命。在這一刻,阿如擁有了對踏沙部的真正領導權。
這是從陸松鳴那裡軟磨硬泡也拿不回的東西,沒想到靈娘就這樣輕易給了自己。
阿如再不能強撐鎮定,揮手叫他走:“我知道了。你們,都各自保重。”
帕夏行了個踏沙部的禮,起身走了。
淚水終究沒忍住,阿如托着手中那塊牌子隻覺有千金重量,她知道,這一次踏沙部與大周的恩怨是該到了結的時候了。
踏沙部究竟是背叛漠北活該被滅族還是洗刷冤屈從此堂堂正正,都在此一舉了。
“殿下,”阿如正披衣坐等消息,窗棂那裡輕輕一響,是燕六的聲音,“樊将軍來信了。”
阿如一心等着祖合熱的消息,甚至短暫反應了一下樊将軍是誰。等反應過來時,暗罵了自己一句喜新厭舊:“拿進來。”
信上除了樊纓一貫的述說相思,還有一個重大消息,他已收服西伊兩瓜幾州近五萬兵,并帶兵前來支援。
“壞了,”阿如料想這人一定會殺了達步,雖然達步不是柳下惠,但也罪不至死。
燕六隻當是壞消息,忙問:“殿下?”
阿如扶額苦笑:“沒事,惹了風流債,如今債主子要回來了。”
燕六咳了兩聲掩飾尴尬:“殿下,如有樊将軍助力,陳倉關以西則無需分兵駐守,咱們就能将最全的兵力全用在眼下。”
樊纓這人,真是每次都來得很及時。
“嗯,”阿如點頭承認,但也警告道,“推事院與踏沙令互不相幹,你做你的事,不必顧及别人。”
燕六忙單膝跪下:“屬下僭越,請殿下責罰!”
阿如起身扶了一把:“您别動不動就跪,推事院是最貼我心的一支,我隻希望您做好自己的事。至于踏沙令,至今也還沒見到我母親的面,這後頭無疑她也在發揮作用。隻是不知道她想将踏沙部帶上哪一條路?”
是啊,從陸松鳴到靈娘,雖然都奉自己為主,可哪個不是隻忠于阿依慕?
就算拿回了踏沙令,也不能不顧及她的影響力。
京都水深又渾,明顯這後頭攪弄時局的不止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