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過半月,葉承安的傷勢已有好轉,但他并沒有被關在大理寺獄中。
祝澤世也是進去傅澤珵之後才知道的。
“皇兄。”
“嘉昱怎麼來了?”
“獄中還有些情況尚不明确,過來自然是……”
傅澤珵很不客氣,話才聽了小半就趾高氣揚道:“此案父皇已交給我,嘉昱堂妹還是回府休養幾日準備殿試,哦不,準備成親吧!”
一旁的大理寺卿附和道:“嘉昱郡主雙喜臨門,下官提前道賀。”
“既然說道此事,那嘉昱也要提醒皇兄一句,現在嘉昱隻剩您一位兄長了。”
傅澤珵猛地從主座上彈起,三步并作兩步道沖到祝澤世面前,質問她:“你這是何意?”
他現在的樣子,祝澤世一時間不知該用什麼詞語來形容。
因為想到的詞太多,好像每一個都貼切。
她最後選了“作賊心虛”,沒錯,作賊心虛。
近來諸事,乍看都與傅澤珵沒關系,但與他争皇位的人都陰差陽錯的沒有了,怎麼不算是一種獲利。
“皇兄那麼激動幹嘛?嘉昱的意思是,你不能怠慢了送我的賀禮。”
“自然。”
傅澤珵說完,從那張猙獰的臉上擠出一個笑,看的祝澤世背後發涼。
“既然這案子由皇兄接手,那我就不多打擾了。”祝澤世行了禮,随後側過身拍了拍楚湘月的肩:“楚姑娘,我們走。”
說完,楚湘月就牽着祝澤世的衣角跟着她往獄中去。
傅澤珵見兩人去的方向,想要前去阻攔,朝雲立在他身前,解釋道:“我家郡主有自己的事要辦,不會影響您查案,還請放心。”
獄中的蠟燭依舊帶着那股難聞的味道。
“現在可以說你的目的了嗎,楚姑娘?”
“不想告訴你,恩将仇報的小人。”
楚湘月輕車熟路下到最底層,祝澤世疑惑道:“你來過這裡?”
前邊的楚湘月自顧自走着,沒有要回答她話的意思。
“真是個小氣鬼,不過本郡主可以大發慈悲的理解一下你的狹窄心胸,畢竟你今年不過十四,哪裡會懂得恩将仇報和道義是什麼。”
這招激将法對付心氣正盛的小孩果真奏效,楚湘月聽見沒忍過三次呼吸就停下腳步,轉身與祝澤世理論。
“‘道義’二字從你嘴裡出來簡直是屈辱。”
“你覺得我不懂,那你與我講講道義是什麼?”
楚湘月露出一副不屑說與她聽的高傲來遮掩自己的詞窮,轉身後繼續走着,一邊不服氣道:“本姑娘可不像你。說說吧,那天你都走過哪些地方?”
“順着這條路走到盡頭,在最裡邊的牢獄裡待了有一柱香的時間,”祝澤世擡手指向盡頭昏暗處,繼續道了:"都過去這麼多天了。你确定還能找到嗎?”
“可不要小瞧我這個什麼都不懂小孩兒。”她還特意壓中了最後三個字。
聽見這番反駁,祝澤世忍不住笑出聲來。
盡頭的牢房裡空空如也,不僅蘇言蘇行二人不在其中,原本安置給他們的物品也全被謄挪出去。
楚湘月從她的布袋裡掏出一隻長相奇異的百足蟲,祝澤世别過臉去,不敢看它。
“一隻小小的蟲子都怕,本姑娘還以為你又多了不起呢。”
這小小的蟲子足夠讓祝澤世失去理智,眼下實在無心與楚湘月貧嘴。
“這蟲,有什麼用?”
“保密。”
牢中燈火昏暗,祝澤世預測不到它的行蹤,心中恐懼更甚。
那百足蟲不知何時爬到了祝澤世的腳邊,待它進入祝澤世視野裡時,她已經被觸發了自動防禦機制——亂跳狂踩。
楚湘月一把拽過祝澤世,并警告她:“你要是把它踩死了,我夜夜潛入你房間中往你床上撒蟲子。”
被一個小孩子威脅了,祝澤世從小到大,還沒被這麼威脅過。
深吸一口氣,此刻她心中隻有一個字:忍。
先處理完正事在解決她。
“聽說你要和我哥成親?”
祝澤世點頭。
“真配。”
“你是在說他那般的小人配得上我?”祝澤世不可置信到。
“你踩蟲子他撒藥,在害怕蟲子這一點上,你們挺配。”
回想起戚行宣殺人的模樣,祝澤世直搖頭,表示不可思議。
“當真?”
楚湘月專心盯着地上那隻在角落裡打轉的百足蟲。
“藥引在這裡,還有印象嗎?”
祝澤世沾在指尖的灰燼就來自百足蟲足下的一小塊兒區域。
那日發現的灰燼就在此處。
“藥引隻是沾在指尖便有用嗎?”
楚湘月點頭,而後囑咐:“我要去做我的事了,你不許跟着我。”
“好,我去外邊等你,”祝澤世抓住楚湘月的肩膀,把她扯回原地後繼續問:“娘娘說有兩種藥引能讓蠱蟲反應,杜鵑是黑色粉末,那啼血是什麼?”
楚湘月表示不知情,把肩膀上祝澤世的手打掉後揚長而去。
暮色已上街頭,暖風襲人。
就要真相大白的時候傅澤珵一腳插進來,真不知案子落在他手中是福是禍。
殿試将近,祝澤世的婚事也将近,聖上不可能再把這案子交給她辦,是時候該去與戚行宣籌謀下一步了。
回過神來發現正行至西街,祝澤世便叫停了馬車。
“你家主人此時可在閣樓?”
整理書簡的那位學徒面生,他表示不認得祝澤世,便不予告知。
“那我要你們這裡的藏春香,賣是不賣?”
這是她和戚行宣之間的暗語,也不知眼前這學徒聽不聽得懂。
他應該不懂吧,書鋪在上次皇城司來時被清掃了一遍,已經不搜集情報了。
“時節已過,不賣了。”
祝澤世聞聲回頭,答話的人是戚行宣。
在西街行人奔走的喧鬧中,夕陽已經鋪滿了書鋪的小閣樓。
閣樓裡原本整齊堆放着各路來的消息,現在其中除了書案蒲團和戚行宣常用的幾件兵器外,别無他物。
空蕩得仿佛行走之間都有了回音。
“郡主今日來,所為何事?”
“礦場的案子聖上已經交給傅澤珵了,來問問你有什麼打算?”
戚行宣坐在書案前,陽光灑在他的臉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