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如雲愣神片刻,把手上的酒壺狠狠朝傅賢業頭上砸去,琉璃沾着血碎落一地。
見面前的人臉上紅痕漸顯,該有的矜貴在此刻也一絲不剩。
至此,傅賢業都還未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幹了什麼。
額角不斷傳來痛感,傅賢業不太在意,他隻是垂眸,把目光落在自己還在微微顫抖的手上。
金玉嵌琉璃制的酒壺,福甯宮中不止一支。
戚如雲不知又從何處拿出了一支,提在手中,一言不發,坐在一旁悶頭喝酒。
看傅賢業的動作是想蹲下身拾起地上的碎片,戚如雲隻是看他便覺得厭煩,單單吐出一個“滾”字。
在傅賢業離開時,還丢下了句話。
他問:“你要是和其他女人一樣不與我争,朕如何不能保你一生富貴安樂?”
戚如雲聽見這話,隻覺得口中酒辛苦無比,難以下咽。
初見時,他說戚如雲英雄氣概。
冊封大典上,他說“你我二人攜手共治,天下清平。”
二十年,權當一場荒唐夢。
祝澤世從一場夢中驚醒過來,不知這一覺她睡了多久。
她覺得今日身子輕松不少,便想着走出房門,看看院裡的紫藤。
院裡的紫藤所剩無幾,她在花架下靜思許久,突然記起她原先居住的院子裡還有棵不知名的樹。
自立府邸多時,還不曾回去看過它。
“朝雲,去備馬車,我們回家看看。”
她身子虛弱不宜走動,但朝雲拗不過祝澤世,隻能依着她說的辦。
太後在原主出生那日親手植下的樹,想必不會是野山上随意的一棵,這麼想來還祝澤世心中有些好奇。
不過兩三年光景,這棵樹竄高不少,枝葉間藏着些淡紫色的小花。
正與她的想法背道而馳,這就隻是棵常見的苦楝樹。
還不隻是京城這一帶常見,苦楝樹各地都有。
見着她的“伴生樹”隻是棵常見的苦楝,祝澤世并不失望,反倒還有些欣喜。
因為苦楝喜光耐寒,隻是看着嬌弱了些,絲毫不遜于松柏。
是個極好的寓意,極好的伴生樹。
與苦楝靜坐于這方庭院,四下靜谧,難得自在。
不知坐了多久,府門外傳來争吵聲。
其實隻是戚行宣一個人在喊,門口的護衛在三年前就得了祝澤世的令——沒有她的允許不準戚行宣入府。
因為西山庵的小尼姑和那封仿謝至字迹的信,祝澤世那時便對他多有防備。
沒想到如今還記得将他攔住。
“郡主,戚世子嚷着請來了醫者,要為您診治。”
朝雲話音落下後,暮雨接上一句:“世子身邊确實跟着個臉生的小姑娘。”
“我還不知這一次又昏睡了幾日,城中發生了何事。”
聞言,朝雲眉頭緊鎖,把暮雨往祝澤世面前推搡。
“這……郡主,要不還是讓戚世子說與您聽,我們說不明白。”暮雨說完還揪了下朝雲的小臂。
“對,是,郡主問他吧。”
雲雨兩人的反應給祝澤世的感覺十分不好。
“什麼時候?”
“下月廿三。”
“下月廿三幹什麼?”
“成婚。”
“成婚?”
在祝澤世疑惑的視線中,戚行宣在點頭表示肯定。
“你想當鳏夫啊?”
祝澤世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激得口不擇言。
她快死了啊,眼下都無暇顧及他事,一心珍惜時間用來感受最後的春光。
話音落下,戚行宣身側的姑娘搭上祝澤世的脈,嬉皮笑臉道:“放心,他當不成鳏夫。另外本姑娘姓楚名湘月,郡主可要記得我。”
聽見戚行宣“啧”了一聲後,楚湘月朝他翻了個白眼。
不及祝澤世反應,那姑娘就拿出個奇怪的鈴铛在祝澤世耳邊搖響。
“這是做什麼?”
“别動。”
鈴聲入耳不過片刻祝澤世便頭痛得暈了過去。
朝雲暮雨見狀沒有一點詫異的神色,隻是将她扶起繼續配合楚湘月搖鈴。
“誰把那罐子裡的黑色藥粉拿出來撒在她肩上。”
戚行宣聽完照做,從懷中拿出張絹布鋪在祝澤世左肩上,随後把一整罐子藥粉都撒了上去。
撒完還問:“還要嗎?”
楚湘月倒吸一口涼氣,咬牙切齒瞪着着戚行宣。
不過多時,竟有一隻通體漆黑的蟲子從祝澤世左耳裡爬出,米粒大小,仔細看會覺得它長得很惡心。
這小黑蟲爬進那堆黑色藥粉中不見蹤迹,楚湘月把絹布收起放進一個青銅盒子裡。
“完事。”
雲雨兩人問道:“敢問楚姑娘這是何物?”
“蠱蟲,名叫杜鵑啼血,黑色藥粉是同種蠱蟲的屍體燒糊後研磨而成,”楚湘月收拾好自己随身的小布袋子後,繼續說:“本姑娘還有要事在身,就不多做解釋了,待你家郡主醒來後可以去問皇後姑姑這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