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澤世清楚,葉承安一開始就沒減少過對兩人的懷疑。
從殺害三皇子到京北礦場,乃至眼下蘇姓二兄弟之冤。
戚行宣的确是與祝澤世一道前去大理寺要人,因到時情況緊急才分開——
整個大理寺燈火通明,數支隊伍舉着火把在周邊巡視。
見着這場面用不着多想就知道是出事了。
祝戚二人一緻以為是蘇言死了,匆忙感到現場才知道竟是葉承安遇刺。
藏書閣中尚未散盡的迷香若隐若現,不多時祝澤世就感到有些頭疼。
“傅澤瑜”的真假還等着蘇言去辨,行刺的對象既隻葉承安一人,祝澤世便想着先帶蘇氏兄弟離開。
若是沖着蘇言來的,此時匆匆離去正好可以将行刺之人釣出。
最後蘇行留在了大理寺,“蘇言”換好衣物後被兩人攙扶着随祝澤世離開。
馬車到國公府會經過一條僻靜無人的窄街,窄街之上祝澤世特意差人收起了兩側垂簾,意在“通風散熱”。
戚行宣騎馬在前,察覺到四周的異樣後,緩行退後守在馬車一側。
“緣何停下?”看着一旁下馬的足行的戚行宣,祝澤世對周圍多了幾分戒備。
“今夜月圓,想邀郡主同賞。”
月偏西空,垂下些目光便可見得不遠處的屋檐上有人影閃過。好啊,原來是覺得馬背上太顯眼了才下馬的。
在祝澤世收回目光時,戚行宣已用刀刃擋下一支暗箭。
“多謝。”
轉頭一看,一支箭已插在了“蘇言”的眉心。
“自己小心!”
戚行宣把自己随身的刀抛給祝澤世後,提弓上馬不曾遲疑,烈馬夜馳,弓弦拉滿,飛出的箭矢正穿透刺客脖頸。
戚行宣追着幾人遠去,消失在前路。
祝澤世令暮雨調轉方向回大理寺後,略帶忐忑将雙手合十向面前的屍體緻歉。
這屍體白日裡才被仵作驗完,現在又被她帶出來奔波,實在有愧。
手中的刀較窄較輕,刀鞘刻着看不懂的字符以及它的名字“肅羽”。
“肅肅其羽,總覺得這名字有些熟悉。”
“郡主說什麼?我們當真要相信他嗎?”
自然不信,搞不好今日所遇諸事都是他一手策劃的。
隻是祝澤世想看看他到底想做什麼。他的目的似是而非,始終籠着一層霧,看不清也看不見。
三更将近,戚行宣還未有消息。
葉承安一問,她生出幾分憂心。
見祝澤世不想交流,葉承安隻好回答她方才所問的“從何論起”:“下官隻知郡主派人去了京北的礦場,其他的事僅是略有耳聞。”
她仿若真的睡着了一般,依舊閉着眼不為所動。
“皇後與戚氏早已割席,故而京北礦場并非戚氏的手筆。郡主明面上把戚世子放在身邊提防,暗地裡派人去礦場,确實高明,可…… ”
可一開始要提防的就不是戚行宣。
葉承安的話雖未說完,但祝澤世聽明白了。
“允州寒門出身,未及而立之年就做了大理寺少卿,該說你少年英才還是命有貴人?”
葉承安雖不參與黨派争鬥,但葉家一門承謝憫救命之恩。
江湖之人最重義氣,他會為誰說話無需多想能明了。
還不待葉承安回答,祝澤世就繼續道:“耳聞之事做不得真,葉大人平日裡查案要是這般行徑,大理寺可容不下你。”
葉承安聽教請罪,他打心底明白若不是沈非複與他交好,他哪兒能見得到祝澤世。
今日一番說辭已是逾越。
可葉家一門正在謝憫的砧闆上待宰,謝憫讓他帶的這番話不說也得說。
他不阻止祝澤世翻出孟家酒樓下的秘密,不殺了蘇氏二人,等着他的便隻有滿門屍骨。
葉承安自身重傷難愈,阻止祝澤世有心無力。
都傳祝澤世是一兇惡之人,可葉承安知道這隻是傳言,他看過三年前的卷宗,也從沈非複口中探知些她之秉性。
若此時假意倒戈,應是上上策。
葉承安的宅子在同品階的官員裡算不上體面,隻能說勉強看得過眼。
日子過得不算富貴,是因為他不貪不枉,恪盡職守,倘若他沒遇見過謝憫,今日該是會為蘇氏兄弟鳴不平的。
可惜了,祝澤世并不想用上葉承安。
沈非複在外院靠着一根柱子昏昏欲睡,迎面而來的人開弓搭箭,箭頭正指着他。
祝澤世從回廊轉身看見的就是這一幕。
“人抓到了?”
沈非複聞聲後清醒了幾分,擡眼就見戚行宣手中弓箭,殺意逼得人不敢呼吸。
“如你所見。”
沈非複一頭霧水,視線落在一旁的祝澤世臉上,借着月色能看見她臉上浮着一絲笑意。
“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