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月高懸,城中人聲漸息。
葉影浮動在大理寺西邊的那堵老牆上,一矮小身影在樹下徘徊多時。
不過無人注意到他。
因為值事的幾人都半入夢鄉,正堂的數人也正忙着,沒人去在意一堵老牆。
“速将實情述與本官,眼下拟好文書蓋上官印,你二人之事就正式由大理寺受理。”
見眼前二人遲遲沒有反應,葉承安又催了一聲:“從籍貫姓名開始便是。”
“草民蘇行與家兄蘇言都是嚴州人士。”
話音落下,蘇行又保持沉默。
葉承安眼瞧着問他不行又轉身去探蘇言的意思,雖說蘇言沒了舌頭,但他的反應也可作答。
“你随二皇子四方征戰有功,盛譽更是早些年就傳回了京。遭人陷害至此,你甘心嗎?”
注意到蘇言眉心微蹙,葉承安繼續發問:“你不甘心,但是沒辦法,因為害你的人是……”
“葉大人何必如此!家兄神魂未定,勿要再說了。”
一旁的蘇行突然捂住蘇言的雙耳,并發聲喝止葉承安。
葉承安見狀明了,歎道:“看來傳聞是真的。”
不知何處來的一陣妖風忽的撞開門窗,卷走燭火微光。
冷鐵碰撞之聲在這漆黑裡清晰異常,聲聲入耳,聽着隻過了三四招。
還來不及反應,就以一聲悶哼結尾。
血腥随着重燃的燭火散布每個角落,蘇行跪坐在蘇言身旁直搖頭,悲痛到失聲。
倒地的蘇言奮力想說出些什麼,每當他一用力,腹部就湧一股出鮮血。
他撐起眼皮,露出那對潰爛駭人的眼球,像是在瞪着上天質問為何如此對他。
血泊中的人漸漸平靜,不再有焦急憤恨。
葉承安第一時間追了出去,烏雲蔽月,早沒了行刺之人的影兒。
庭中花木無恙,并沒有風過的痕迹。
回頭望向堂上正悲痛的蘇行,葉承安隻覺得蹊跷萬分。
倍感疑惑時,耳畔傳來人聲。
不成想這竟是一場夢。
燭火明亮,葉承安借着帷幕遮光睜開了眼。
怎的躺在了宅裡的榻上?葉承安想。
鼻腔裡充斥着血腥味,心口痛感不斷。
他記起來了。
從臨安府帶回蘇氏二人後對其進行盤問,二人卻拒不回答。
僵持不下時,蘇行從懷中掏出一玉令呈交給他。
那玉令是祝澤世的私令,見之如她親臨。
聖上早些年特賜的玉令,若非三品以上,誰吃了豹膽敢不聽令還去冒犯?
見着玉令,葉承安也明了了,将人帶來是他多管閑事。
故而葉承安差人将兩人安頓好後就撒手不管了,大抵是在去藏書閣的路上,他開始頭腦發昏。
恍惚間瞥見刀劍寒光閃過,而後就失去了意識。
葉承安把事捋了捋瞬間警惕起來,正欲撐起身時,聽見不遠處熟悉的聲音,這才松了口氣。
“若說飛來橫禍倒也算不得,那人本就記恨他。诶,别說他了,他死不了。我剛才就想問你怎麼把戚行宣帶去了?”
半天也不見另一個人回答沈非複的話。
葉承安猜到了一些,當即開口:“把一個立場不定的人放在身邊是最穩妥的,下官鬥膽揣測郡主是這般思量。”
沈非複聞言就推門進來,看着葉承安的慘狀,半天隻說出一句:“自作自受。”
“葉大人所言不錯,”後邊進來的祝澤世在書案前坐下,挑了燭芯,火光映照在她眼裡,她繼續道:“從何論起?”
“聖上不追究三皇子之死,難免不讓人多想。”
“傅澤璟是皇後親子,聖上是不是有意讓他死也未嘗可知。葉大人怕是知道些什麼才敢斷言的吧?”
書案上的古卷展開,祝澤世問完便沉心看了下去。
葉承安聞言不語,房間内霎時安靜下來。
“葉少卿的藥許是快好了,我去看看。”眼瞧着情況不對的沈非複連忙找了個理由遁逃出去。
京北路的礦場裡死了一個人。
這人不是皇城司的,也不是漳州帶去的戰俘,是葉少卿的心腹。
他潛入礦場不久便被人識破。
因為他的死,混進礦場的幾人非但沒開始行動,還險些臨難。
這不過是今日午後才發生的事,此刻尚未傳回京城,祝澤世并不知曉。
她這麼問隻因為朝雲曾在密信裡提過,葉承安派人跟着他們。
沈非複離開時并未關門,幾縷風攪的燭火不停跳動。
書是看不下去了,祝澤世将其放下後阖眼假寐。
“聽沈非複說郡主是和戚世子一道的,怎不見世子?”
“你的話,有些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