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彩聲起伏,場中打鬥正激烈,血肉橫飛。
站在高台上俯視着這片吵嚷的兩人神色凝重,正談論着與這環境毫不相幹的話題。
“竟不知二弟回京了,何時回來的,可習慣了?”
傅澤瑜多年都在軍中,四個月前偷偷回京。
這消息是楊尋送給祝澤世的,無論是查舞弊還是礦脈都能用上,楊尋的條件仍然隻有讓祝澤世查買官一事。
祝澤世沒有答應這個條件,隻是和禦史中丞吩咐了幾句留住楊尋現任的官職。
單單憑這一點,不足夠讓祝澤世懷疑到傅澤瑜身上來。但巧合的是他回京的時候,孟家正巧吞了軍饷準備在京外熔銀。
“歸京四月有餘曾登門見過皇姐,實在是有要事脫不開身,改日定設宴賠禮,皇姐勿要見怪。在軍中待了十餘年,一時間确實習慣不了臨安這衣錦食肥的日子。”
以茶代酒,傅澤瑜将杯中茶一飲而盡。
茶水的顔色像是搏鬥場上飛濺的血液,祝澤世沒有一點兒想喝的欲望。
傅澤瑜見她的樣子,介紹到:“此茶名為巧茶,醒神頗為有效,皇姐何不嘗嘗?”
輿圖上的漳州地處西南邊境,毗鄰各國皆溫高水豐,植被種類繁多,多的是奇珍異草。
不過“巧茶”在她死前那個時代可不是什麼好東西。
祝澤世用茶鏟翻動并挑起些茶渣細細端詳,武夷岩茶裡還夾雜着另一種植物的葉片,葉片在溫水裡舒展開來,展現出的形狀脈絡還算清楚,憑着這些祝澤世已經足夠判斷出它是什麼。
“你平日裡還有生嚼茶葉的習慣是嗎?”
“皇姐何出此言?”傅澤瑜聞言有些不解。
“随口問的,你隻管回答。”
見面前的人搖頭,祝澤世才松了口氣。
巧茶,形似苋菜,咀嚼葉片或曬幹磨粉沖服都會使人成瘾,并日漸厭食、瘋癫。
“若你還能聽進去我的話,便不要再喝這東西了。”
“為何?”
為什麼,眼前的人不理解DU品的概念,若說着巧茶的危害,傅澤瑜又會問她是如何知曉的,她說不出理由。
便說出了一句她很讨厭的話:“你以後就會知道為什麼,我是為你好。”
傅澤瑜沉默半晌後選擇繞開這個話題。
“這地方知道的人不多,皇姐怎麼會來這裡?昨日在你身邊的那人是誰,是他帶你來的?”
“你……不認識戚家的世子?”
不應該啊,競技場裡的俘虜是傅澤瑜從漳州帶回來的,放進這裡定然要經過戚行宣的同意。
何況還有礦脈的事,戚行宣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引走不就是為了方便傅澤瑜的人轉移京北的銀子。
戚氏還要把他扶進東宮,他們該是同謀才對。
“可是那位與皇姐有婚約的戚世子?曾有耳聞此人不務正業,并未見過也不敢妄言,若有機會還勞皇姐引薦一二,我替你看看這人是否能嫁。”
看着傅澤瑜說謊的樣子,祝澤世覺得他和記憶裡的俨然是兩個人。
若不是他頭上的玉冠,祝澤世斷然是認不出他的。
這玉冠是十年前原主在傅澤瑜離京時送給他的。
傅澤瑜是左妃之子,那一年左妃因女兒夭折瘋癫失智被送去西山庵,年幼的傅澤瑜在宮中立不住腳,不過多久就被遣送出京去邊疆曆練,不得诏令不可回京。
原主知道軍中沒有京城的禮數缛節,他的及冠禮也不會再有,這才早早給他備好玉冠。
傅澤瑜既喚她為皇姐,原主能為他做的也僅于此。
兒時與原主最親近的就是傅澤瑜,可十年三千裡過去,足夠讓兩人生疏得像未曾謀面之人。
在這空間和時間産生的隔閡如同天塹,兒時的幾分童心算得上什麼。
更何況她不是原主。
“好,日後定會讓他與你見上一面。”
祝澤世應下來,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就讓他以為自己被騙到,反正下一刻他就不會這麼覺得了。
“我突然有些好奇你方才所說的要事,可否皇姐說說?”
傅澤瑜眉頭微皺,看祝澤世的眼神也多了幾分殺氣:“此事不便告知,皇姐問我隻是出于好奇?”
一旁的茶侍默默退下,看來傅澤瑜把身邊的人培養得不錯。
“既然你不願意說,那便由我先入為主了,”祝澤世說着就在茶台邊坐下,在茶壺裡換上新的武夷岩茶後接着說:“聖上要往西北撥銀子和糧食,這批銀子你要是不要?”
本以為傅澤瑜會坐下和她心平氣和地談談,沒想到話剛一出口刀刃就抵在她脖子上。
“皇姐此話何意?”
當然是字面意思,要就合作,不要就别說話。
祝澤世此刻還在走神去猜想若是原主在此,會是脖子上的冷鐵寒還是她的心更寒。
大抵是知道傅澤瑜想要這批銀子不敢殺她,她才如此有恃無恐。
祝澤世試着用手指把刀刃推開,沒成想他的刀刃抵着皮膚一點兒不松懈。
沒辦法,祝澤世隻能繼續煮着自己的茶,一邊等傅澤瑜的答複。
傅澤瑜的回答還沒等到,他的刀先飛出去插在遠處的柱子上。
等到祝澤世轉頭,他已經從高台上掉下去,面前的榆木圍欄被砸斷了三尺有餘。
欸?還是橫着下去的。
場下一片嘩然,觀者盡數望向高台之上。
不知何時冒出來的戚行宣正轉動着手腕緩步朝祝澤世這邊走來。
見他手中的玄鐵扇一合,扇骨輕敲了下祝澤世的肩,還自信挑眉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