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8日。
這天是白塵然的生日。
往日這天必定會有一場豪華的家宴,一直持續到臨近深夜才結束。但有了桃亦生日的前車之鑒,白塵然這一次無論如何都不願再離開桃亦太久,在完成了必要的社交活動後,白塵然就尋了個時機逃出了家。
他沒有告訴白氏那兩位,因為當他們希望白塵然做什麼時,任何借口都隻會成為他們套牢白塵然的陷阱。想要離開就隻能不聲不響的消失,再給他們使點兒絆子,讓他們一時無暇他顧。
白塵然故意在宴會中放入自己的人,現在他們應該已經開始吸引白氏夫婦的注意力了。白塵然點開手機劃了劃,一輛黑色的轎車從車庫中開出,載上白塵然駛離。
經過出口時,白塵然還看到一個男人正抱着一箱酒鑽入保安堆裡,今日在班的所有人都被分發了不少好東西,酒應該也是其中一項。
白塵然隻掃了一眼,就收回視線。那男人是桃亦的父親。桃亦被綁架的消息就是從他那裡流傳到白塵然耳中的。當時這個人向白塵然哭訴,說什麼桃亦畢竟和白塵然有同窗之誼,希望白塵然能救救桃亦。
白塵然救人心切,用自己的私人賬戶轉給了這個人一筆錢,卻再無後文。幫白塵然追蹤桃亦相關信息的技術人員确定過桃仁南根本沒有救人意向後,就暗中封鎖了此人的賬戶,私下裡氣不過,将這筆錢又“騙”了回來。
……這并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隻能進一步反映桃亦的不幸。當時的白塵然心中生出數不盡的寒意,一度極其厭惡這個和桃亦有着血緣關系的人。
但也正因為這人對桃亦不管不顧,白塵然才能放心地将桃亦圈養在自己的領地内——就像桃亦被綁架時一樣,除了白塵然,沒有人會去尋找他。
白塵然将轎車後座的蛋糕放在腿上,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勾着絲帶。他不可能将自己同那些綁架犯類比,他珍視桃亦,比桃亦自己都更在乎他的感受。
他們隻是一時都生了病,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想到這裡,白塵然猛地攥緊了蛋糕盒上的絲帶,那刻意綁出挺翹角度的蝴蝶結被他扯得變形,又很快被他松開。白塵然盡可能心平氣和地靠回後座上,雙手抱臂,陷入沉思。
桃亦的生日過得很糟,興許連願望都沒來得及許,就遭遇了那種不幸的事。自那之後桃亦的精神狀态一直不好,在醫院時也經常做噩夢,所以白塵然不可能怪他産生一些錯誤的認知,隻是覺得有些……委屈?
白塵然自己也在那之後一直狀态不好,主人格越發杯弓蛇影不說,副人格也格外活躍。過去他不曾在意,因為那些人格都還受控,但現在畢竟出了問題,白塵然最近嘗試在與心理醫生溝通,如果有用的話,也會安撫桃亦去交流一下。
桃亦可能會比白塵然更不願意提及自己過去的經曆和遭遇,即便是白塵然,當初也費了不少時間和心力才慢慢讓桃亦敞開心扉。所以在讓桃亦看病這件事上,白塵然隻能耐心地等待時機。
而且,不知為何,白塵然有種感覺,桃亦似乎對确診精神類疾病有嚴重的抵抗心理。
是因為他的母親嗎?
關于母親的事,桃亦很少提及。但白塵然還是從白氏夫婦整理的适齡兒童檔案中知道一點兒。桃仁南隻說他母親是自殺,至于為什麼會自殺并未提及。但因為這個,白家夫婦曾擔心桃亦也有心理疾病,不适合陪學。
後來不知怎麼還是讓桃亦來了。興許是桃仁南建議讓桃亦試一試,而桃亦也确實聰明乖巧,是當時最合适的孩子。
……一回想起關于桃亦的事就止不住思緒。白塵然沉靜的目光掃過窗外熟悉的景物,目光在黃昏的腔淺光下越發溫和起來。
多虧了桃亦這些天的陪伴,白塵然的副人格逐漸平靜下來,主人格重新掌握了足夠的主導權。他再次撿拾起被自己扔在身後的溫柔和道德感,開始顧忌桃亦的感受,希望他們之間能重修舊好。
他帶着蛋糕回家也是這個目的。桃亦的生日過得太糟,白塵然就希望用自己的生日覆蓋掉那些記憶,先幫桃亦走出恐懼,再慢慢修複二人之間的關系。
在白塵然看來,一切都在逐步好轉。
而且生日蛋糕還有許願環節,若是白塵然能哄着桃亦許個願望,并将之實現,興許二人的關系也能有所緩和。
這樣的期望在少年的胸腔内鼓動,心髒像是揉進了香甜的奶油,幸福感暖烘烘地溢出。白塵然覺得身體變得輕了些,他不由輕笑一聲,似乎終于有些理解桃亦為什麼那麼喜歡那些柔軟溫暖的東西。
——胸腔内的冷和空洞會被一點溫暖輕易地填滿,一旦沾上,就再也無法抗拒。
如果說在最絕望的時候,那些玩偶曾經溫暖過桃亦,那麼對白塵然來說,桃亦也是如同那些玩偶般的存在。
會想一直抱在懷裡,珍視地愛撫,用心地照料,再也不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