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此夜,當與白塵然相關的噩夢再次找上他時,他終于再也無法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假的了。
夢是現實感受的具象化。在這裡,恐懼和不安都會被數倍放大,不合邏輯地侵襲着情感、吞噬着理智。
桃亦在夢中睜開雙眼。這是一間熟悉的病房,但相比起記憶中的明亮空曠,此刻卻顯得昏暗。蒼白的牆壁似乎降了一個明度,在潮濕昏暗中彼此相抵。
桃亦認得這間病房。當初他從綁匪手中被救下後,醒來時便來到了這裡。這是一家私人醫院,離市中心的白家有不短的距離。
那時的白塵然迫于身份,隻能在很特殊的時間來看桃亦一眼。但無論多晚,他都必定會出現在桃亦床前,像一隻無家可歸的幽靈。
……
但這夜的夢和桃亦記憶中差别很大。
桃亦當初住的病房很寬敞空曠,空曠到桃亦能在其中進行康複訓練。但此時此刻,他夢中的這間病房卻不知為何極為狹窄,各種桃亦叫不上名字的器械堆積在房間内,限制了桃亦的活動範圍。
桃亦嘗試着支撐起身體,卻發覺自己幾乎感受不到手臂的存在。四肢末端一動就傳來麻木的刺痛,像是缺血太久而失去了知覺。
桃亦擡眼向望向自己的手臂,驚愕的發現自己的雙手正以一個極為扭曲的姿态綁縛在床角,他正像醫學實驗中被束縛在實驗台上的兔子一樣四肢大張着,暴露出脆弱的腹部。
桃亦極緩慢地眨了眨眼。
他聽到身邊有窸窸窣窣的聲響。再睜開眼時,眼前便出現了一件屬于醫生的白大褂。白衣将那人的身形勾勒地修長利落,甚至隐隐透着狠厲。
又眨了眨眼,那醫生的手裡便多了一支注射器。那隻優雅到能彈鋼琴也有力到能在桃亦腰上壓出瘀痕的手把玩着注射器。先是彈了彈注射器的莖身,而後拇指在下方施力,晶亮的藥液便自尖端流出。
桃亦沒敢再眨眼,漆黑的眼珠一寸寸上移,直到看到白塵然那張騙過他無數次的臉。
“白塵然?!”桃亦驚恐地掙紮起來。再怎麼思維遲鈍也該知道在這種情況下看見白塵然絕不是什麼好事。可無論他怎樣掙紮,在這種四肢都被拘束在床角的情況下,根本避無可避。
白塵然居高臨下地望進桃亦眼中。那一眼一絲溫情也無,隻餘下偏執病态的渴求。他将手中細長的針刺入桃亦脖頸處的靜脈——并不合理的行徑是夢境的隐喻,在同樣的位置,桃亦曾在清醒中被白塵然齧咬過。
夢中的桃亦僵直地喘息着,一動不敢動地等着白塵然注射完藥液。他麻木的肢體終于徹底失去了知覺,視角上移至半空,以旁觀者的視角注視着床上的二人。
病床上的“患者”不再掙紮,僵直的肌肉放松下來,在白塵然撫摸過來時毫無反應。桃亦不确定白塵然究竟在摸什麼,他此刻感受不到白塵然的觸碰,隻知道白塵然的兩隻手緩緩動作着,目的性很強。
還不待他看明白白塵然在對“自己”做什麼,穿着白大褂的少年猛地壓上床褥,将床上之人圈在方片之地。白塵然似乎終于确定了某些事,毫不怠慢地進入了此夜的正題,也即桃亦能理解的部分。
纖長的手指玩弄着桃亦的紅舌,那紅軟之物被白塵然拉出唇外,肆無忌憚地勾弄着。仿佛那是一塊面團,揉捏得久了,便能更加柔軟。
那具身體在反複的玩弄中發出“嗚嗚”的哭聲。桃亦愣了許久,才意識到那撒嬌似的聲音是“自己”發出來的——即便是被白塵然弄到失神的時候,他都沒發出過這種聲音。
床上那個怎麼會、怎麼會……?
“沒事,桃亦。不要怕,你隻是病了。”在桃亦呆滞的時候,白塵然突然開口,溫柔地安撫着床上的“桃亦”,“讓我想想是什麼病……多重人格?”
不對!白塵然才應該住院,他才有多重人格!
這隻是桃亦白日裡的一個猜想,此刻被夢中的白塵然說出,竟生出些許狗咬狗的不實感。桃亦抓住身側的一把手術剪,握地緊了,向着前方走去。
這一切白塵然都一無所覺。他幫床上的少年整理着額間的碎發,垂眸觀察良久,在少年額間落下一吻。他的食指則順着頸部下滑,落在桃亦的病服上。
在他的掌心下方,是桃亦的心髒。
“無論你患了什麼病,我都可以想辦法治好你。隻要你的心還在這裡。”
握着手術剪的桃亦猛地頓住了。他能感受到那隻壓在自己左胸上的手,突兀地落在那裡。他能感覺到心跳在失序,過于鮮明的怦動震得他太陽穴隐隐作痛。
白塵然的手安靜地動作着。
第一顆扣子解開,露出精緻的鎖骨。兩道凸起随着桃亦的喘息而輕微鼓動,骨窩性感。白塵然的食指在凹陷處按了按,沿着胸骨下滑,去扭開第二顆紐扣。
二、三、四……病服滑落,少年的軀體暴露在空氣中。白塵然的食指沿着桃亦身體的中線下滑,那樣子與其說是色情,不如說是在丈量着什麼。
桃亦不安地戰栗起來,他開始在白塵然身上看到另一個人的影子,那張倒吊在他眼前的臉那麼熟悉,熟悉到一旦桃亦想要親近誰,都會在噩夢中看到她的臉。
——他死去的母親。